这,就是如今的汉家朝堂,对于外部战略的总体看法。
——汉室特色主义鸽派,占据绝对的上风!
至于仅有的那几位鹰派,要么是刘盈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将官、后起之秀,要么是紧紧依附在刘盈身上的功侯二代;
至于写做内史、读作‘代理丞相’的朝堂第一人王陵,其表示主战,也大概率并非是个人的看法,而是‘丞相’这个身份,富裕王陵的政治使命。
——无论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就算天子都打起了退堂鼓,丞相,是绝对不能在对外战略上,展露出丝毫软弱的;
即便王陵如今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丞相,也同样如此。
说得再直白些:王陵其实也是‘汉室特色主意鸽派’,只是出于身份立场,违心站在了鹰派阵营而已。
而这里的鹰派,之所以会被刘盈表述成‘汉室特色主意鸽派’,则是因为如今汉室的鸽派,与后世那些阿猫阿狗截然不同。
后世绝大多数时代,鸽派,意味着不反抗、不斗争,对一切外来威胁逆来顺受,甚至宁愿割土献金,遗臭万年;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就算天塌下来,也绝对不能打起仗来!
但在汉室,这样的‘鸽派’,或者是民族背叛者,是绝对没有生存土壤的。
原本的历史上,出现于武帝一朝的历史名人‘狄山’,便证明了这一点。
而汉室的鸽派,与这种投降主义鸽派最大的不同,就是汉室的鸽派与其说是鸽派,倒不如说是冷静的鹰派;
或者说,汉室根本不是鹰派和鸽派之间,就‘打,还是不打’的问题存有争执;
而是暴躁的鹰派和冷静的鹰派之间,就‘现在打,还是以后再打’的问题稍有分歧。
暴躁的鹰派,自然是不必赘述,自是人均想做双刀火鸡,不管敌我兵力、战力差距,只想着一股脑追着敌人砍十八条街!
这样的鹰派,可以说是不冷静的、不理智的,甚至是不稳定的,但也是一个文明,最不可或缺的因素。
——血性!
至于‘汉室特色主意鸽派’,也就是冷静的鹰派,并不像这些只想着骑马与砍杀的莽夫;
这个群体主和,并不像后世的鸽派那般,为了主和而主和,而是更多出于现实考量、敌我实力对比的考虑,选择暂时性主和。
说白了,后世的鸽派之所以求和,就是因为害怕,就是因为不想打,甚至是习惯性的主和;
但汉室的鸽派求和,是他们觉得:嗯,我觉得可以再发育发育,等六神装了再打,咱后期无敌。
所以实际上,如今汉室的鹰派和鸽派双方成员,或许在后世人看来,会显得非常奇怪。
——主战的,全是那些没上过战场的二代子弟,又或是自诩‘至刚至烈’的博士文官;
与之恰恰相反:主和的,反倒是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真正跟匈奴人真刀真枪交过手的武将。
而现如今,长安朝堂‘鸽派’的领头者,也正是如今汉室军方的代表人物:曲周侯世子,郦寄。
这种‘文官主战,武将主和’的现象,或许乍一眼看过去,会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华夏历朝历代,从来都是武将嚷嚷着要打仗,文官高举和平棋子,怎么到了汉室,情况却颠倒过来了?
可实际上,只要了解到这种现象的内在逻辑,也就不难理解这种奇怪的现象,会出现在正值上升期的当下了。
对于文人、二代而言,战争是什么?
不过是军粮、军饷,以及百十来万运粮的民夫,十几二十万平民子弟组成的军队,以及配套的武器装备;
至于真正的战争意味着什么、真正的战场长什么样,却根本不在这些‘肉食者’的认知范围之内。
所以,对于‘打不打’的问题,这个群体就很容易出现一种错觉。
——你要粮食,我给你拨了;你要兵卒,我给你征了;运粮民夫、各式后勤辎重,我也都给你保障到位了;
那我既然把除了打仗之外的所有事儿,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了,那要求你武将歼灭敌军几十万人,应该不过分吧?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不了解战争的人而言,‘能不能打’,往往只取决于‘打不打得起’。
只要打的起,能凑够战争所需的物资,这个群体,就很同意得出一个‘能打’的结论。
至于战略得失、胜算之类的东西,则完全不会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比起这些把战争当做网络游戏,以为打的起=打的赢的愣头青,武将显然对战争、对敌我双方实力,以及各自的作战方式、克制关系,有更加全面地认识。
长达几十年的对外战略劣势,使得这些武将无比清楚地知道:要想在确保损失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的同时,对匈奴造成足够的伤害,达成具有价值的战略意图,如今的汉室,还需要什么、还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