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朱煜说道,“你说的这个只是浅显的看法,如此表面。李洵又岂能看不出来。
但是,这方面他却并不担心。因为陈拓在金州耕耘多年,所有的家底可以说都是在金州这边,他本人又是极具野心之人,不可能投降南阳。
李洵知道这一点,周围的州郡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李洵一道圣旨,那四州的州牧才会立即驰援三十万兵马来金州。
为的就是给陈拓信心,让他与我们南阳一战。毕竟唇亡齿寒,那四州州牧知道一旦金州沦陷,那四州之地就被我们天然的分隔开,到时候我们逐一击破他们无能为力。
所以,他们才会驰援。而这三十万只是初步,之后战事吃紧,他们还会继续增援。
因此所有人都会认为陈拓会坚守金州,因为他能得到的驰援比南阳多很多。”
“确实如此。”朱辰点着头,“这个才是常态想法,坚守对陈拓而言确实是最好的。因为这样他才能一直是金州这边的话事人。
可是现在选择和我们南阳合作,他就不怕腹背受敌嘛?陈拓也是一个颇有格局之人,又岂会不知道这样的投机行为是兵家大忌。”
“他要撤离金州。”朱煜笑道。
朱辰一怔,“所以,他要去哪?”
“东海州。”
“东海州?”朱辰再次怔住,“东海州和金州隔着两个大州,并且常年受海上妖风侵袭,位于边缘地域。如何是个好去处。
而且东海州三面环水,就一面与陆地接壤,历来就是易守难攻之地。东海王雄踞那里多年,又岂会让陈拓进去。”
“合作条件之一,就是我们全力帮他攻下东海州。”
“父亲答应了?”
“嗯。”
朱辰沉默了,他虽然优秀,但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有些问题还不能看透彻,只是问道,“所以,陈拓放弃这南境通衢,物华天宝的金州。而选择去相对贫瘠的东海州?
他就这么甘愿偏安一隅了嘛?”
“你小看了陈拓。”朱煜摇着头,说着,“陈拓此人极为有远见,他的战略思维天下无人敢说胜之。”
“请父亲教诲。”朱辰虚心问道。
“你以为,若是陈拓坚守金州,与我们南阳的胜负如何?”朱煜问了一句。
朱辰道,“这陈拓虽然背靠周围州郡和大齐,但是他们各怀怪胎,短时间内还好,长时间之后,我们南阳必破之。”
“你又小看了陈拓。”朱煜轻轻摇头,“且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南阳全力攻取之下,和金州方面的胜算,各自五五分。”
朱辰迟疑道,“这不能吧,我们南阳将士远胜金州和增援的将士。”
“不不算必胜因素。”朱煜继续道,“而且,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胜负之后当如何。”
朱煜徐徐解释道,“若南阳胜,那必定是金州方面死绝,他陈拓多年基业将毁于一旦。若金州胜、
我们南阳手握三州之地,尚且可继续退守修养生息。但是他陈拓那是元气大伤,实力不足两成。
且不说周围州郡可能会生出想法。那位皇位上的李洵或许会首先出手。
我们的皇上才是最野心勃勃之人,届时他必定会直接收取金州,再训练出精兵强将出来把金州当做与我们对峙的第一道防线。
夷陵山脉为第二道防线。两道防线相辅相成。届时,我们想再北伐难上加难。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对我们南阳,对金州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那李洵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然后选择稳坐钓鱼台。”
朱辰忍不住问道,“那天子既然也看出了这点,那他就没想过陈拓会和我们合作嘛。”
“肯定想过。”朱煜澹澹道,“但他不会想着陈拓连金州都不要。因为李洵深知陈拓的骄傲,也深知人性。
他不可能将多年经营的基业拱手送人,而让自己无立锥之地。”
说到这,朱煜叹息一声,“所以,这天下人都看错他陈拓了。包括我在内。我之前也以为,陈拓断不能直接将偌大的金州基业拱手相让。
直到,他找上了我。我才深知此人的深明和大智。”
“是陈拓找的父亲你?”朱辰再次震撼住了。
“嗯。他找的我。”朱煜说道,“只要帮他攻取下东海州为基业,他拱手送于我们金州,并协助我们将这四州驰援来的三十万将士围剿。
同时,他将亲手杀李成化,让天下人知道他陈拓反了大齐,站在我们南阳这边。
到时候。他退守东海州。这天下间的口诛笔伐便只会落在我们南阳身上。那时,我们取了金州。
天底下的明枪暗箭也都会对着我们。而他陈拓带着三十万大军偏隅东海州,世人不会去关注。
之后,我们取下金州,那么和大齐之间就算是彻底全面宣战了。在这期间,陈拓会直接趁机把东南区域的数个大州一并吞下。
届时,无论我们和大齐之间的胜败如何。他都会在东南境内称王。”
“父亲,这些都是陈拓和你说的嘛。”朱辰问道。
“嗯。坦诚相待。”朱煜轻轻笑道,“所以我说,他是天底下最有战略眼光的人。退居东南。
立足于那里。尽管东南区域多贫苦之地,但是以陈拓的能力改善民生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他以东海州为根基,在东南区域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取下那里的数个大州只是时间问题。
称王之后,便是北望。这便是陈拓的方针。”
“陈将军此人确实可怕。可是事情真的会像他想的那么顺遂嘛?”朱辰忍不住问道,“东南区域羸弱依旧,他就算在那称王,也不一定能治好那里。更何谈北望?”
朱煜轻轻笑道,“但是他就是打算这么做。此人志向,深不可测。”
“那父亲,我们真的要帮助他取下东海州嘛?”
“嗯。不仅要帮,我们还必须是主力的那种。”朱煜道,“比起跟陈拓在金州这边交死手。
打东海州这件事就是微不足道了。当今东海王暴虐无度,州力羸弱。南阳和陈拓合击,顷刻间便能攻破。”
“那父亲,我们就这么放任陈拓雄踞东海州,成为我们南阳日后的后患嘛?”
“那时候的后患,比起眼前的好处便不值一提了。不费吹灰之力得下金州我们才有和大齐彻底全面对抗的资本。
陈拓也知道这点,他知道我拒绝不了这个合作请求。这才直接用这等阳谋方式跟我坦白。”
朱辰深深感慨一声,“陈将军大才。”
“所以,我希望你能以陈拓为学习对象。”朱煜负手说道,“此人愿意将二十多年的拼搏拱手让人。
然后孑然一身的前往苦寒之地另起炉灶。此等青云之志,千古罕见。有大舍,才能有大得。
从这方面来讲,我远不如陈拓。远不如他的格局来的大。
二十多的拼搏换来位极人臣,而今全然放弃,从头迈之。大志依旧不改。
以东南之地北望,少说二三十年的耕耘。届时,他想必也两鬓生白。我倒是想看到二三十年后,他真的能以东南边陲之地,北望。”
听着自己父亲对陈拓的高度评价,朱辰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