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下来。
钟瑜弯下身子抱起一只木凳,到床边两步距离处放了下,随后坐了下来。
“钟瑜,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钟瑜微笑,望着他的目光恬静而坦然,道:“世子说的对,你不恨我的,也不想杀我。要说胁持我做人质,倒还有几分可能,不过依你现下这样子,只怕也难。”
她初进来时,梁三公子听闻她的声音,不过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若他当真如他自己所言,怨恨她射了他那几箭,这一眼应是包含着恶狠的恨意才对。
梁晖未再言语,静默的躺着,缓缓合上了双目。
钟瑜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梁晖不为所动,仿佛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听不到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就不想知道,我明明和宋元京在一起,怎么转眼便跟在了世子身边?宋元京是你的好友,你就不关心他吗?”
听得此言,梁晖终是慢慢睁开了双眼,宛若死水般没有生气的眼睛看着钟瑜,依旧一言不发。
“这件事说来话长,说来确是我对不起小宋公子。我是半路被认回钟家的,你也知道,可与你不同,你是男子,可以靠着自己在外行走。中了举,又有战功,在外帮了家里挣得了脸面,梁大人看中你的才能,虽不说是出自真心,但待你总归是不薄。
可我……”
钟瑜极淡的笑了下,苦涩的道:“我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女儿,钟将军连长在自己身边的钟紫茜都不甚在意,何况是在外面生活了十几年的我。而我的亲娘,施姨娘,她满心的名利富贵,面对自己‘害死’的女儿突然复活了的这件事,她可生不出多少爱怜来。
所以,我就想着,找一个可靠的人,不求他多爱我,只求他为人正直,能善待于我,让我离了钟家从此过上安稳而平凡的生活便好。”
身世飘摇的女子,这一抹小小的愿望,并没有过错。
梁晖出神的望着虚空,这一番话令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他的母亲生了重病,他寒窗苦读十年,却不得不放弃了考举和习武,转而去渡口帮人做活,每日早出晚归,可依旧凑不够治病的钱。
走投无路之时,人便也要不得脸面了,于是他厚着脸皮上了梁家认亲,这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梁家的主母不仅未许他进门,还让人放了狗撵他出去。他被推搡着趴在地上,雨后的路上满是泥土,他的嘴里和身上都是,而唯一的一条裤子,也被狗撕咬破破了。
他还记得,当时,他的父亲梁大人就立在一边看着,满脸笑意的为妻子顺着气,嘴里哄着她,说不相干的人不配惹她生气。可他是那么傻,他还想着也许父亲能念一点旧情,给母亲一些看病的银钱,便尽了全力赴上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