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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听得心中一冷。皇太后看似给自己天大的面子,但信口逐出宫去,永不续用,宫中侍卫就多了二十几个要缺,皇太后必是要用她的私人心腹来填补的。这样淡淡一语,实是辛辣到极点。

可容若想的和萧逸完全不同。他以前看书,就知道所谓杖责,其中的鬼花样最多。若是下了狠心要把人生生打死,四十棍已是足够了。

他怎么能眼看着因为自己一时意动,就叫这么多人被打死。身在权力中心,但还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权力之争的冷酷无情,心中激愤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甚至也等不及和皇太后一起进内殿,一屈膝,直接就在外殿,当着所有太监宫女和宫门外被打的侍卫们的面,跪了下来。

“儿臣求母后开恩,此事全是儿臣不听话闹出来的,平白害母后担忧,满宫不安。若是要打,也该打儿臣才是,怎么能怪他们。”

皇太后虽然也曾叮咛他要假做求情,卖一个大大的人情给别人,但也料不到他表现得这么激烈,倒是一怔:“皇上?”

“母后常教儿臣要做个仁君明主,为君主者,怎可避讳自己的过错,却让忠心耿耿的下属代为受罪。更何况,君父子民,可见天下臣民为子,君王为父,又有哪一个为父的,可以忍心让无辜的子民为自己受刑。母后,求求你成全了儿臣这番心愿吧!”

容若一边说,心中又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惨状,自己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害得这么多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心中一阵阵内疚起来,也就顾不得现代人的矜持了,跪在地上,直接就磕头。

连着两声,脑袋实打实撞在地面上,头上极疼,脑子发晕。

这礼数行得太大了,吓得四周太监、宫女全跪了下来,四五个大太监扑过来就要拉人,个个吓得魂飞天外,声音走调地喊:“皇上不可!”

太后也惊得脸上变色,忙伸手扶了他起来:“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行起这么大的礼了。皇上这样仁厚,哀家只有高兴,难道竟会不依?”说着抬起头来,淡淡道:“传皇上旨意,赦了他们吧!”

话音一落,那些被打个半死的侍卫都挣扎着起来,跪下行礼谢恩。

容若一个劲挥手:“别谢恩了,快回去歇着。传朕的旨意,叫太医拿了最好的药,给他们治伤去。”

他操心人家的伤,皇太后看他额上红通通一片,更加操心:“皇上就顾着体惜旁人,怎么忘了自己,快,快传太医。”

容若摸摸自己的头,疼得微微一颤,回头看看萧逸,忙笑说:“母后别担心,只是刚才撞着了一点,不是什么大事,儿臣回去,自会叫太医来瞧的,母后先歇着吧!七叔来了,必有不少国事要对母后禀报,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这番话,也不等皇太后说话,笑着连退了十七八步。

皇太后本不放心,还要叫他,可一抬头,就自然而然看到萧逸奇异的眼神,立时身心剧震,竟是再也无法转眸避开他的目光。

容若退出老远,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就看到皇太后和萧逸原本一直在彼此回避的目光,此刻猛然撞到一处,那一瞬,不知传递了多少复杂到根本无法理得清的情感。而容若也真正惊叹,原来人的眸子,竟然可以把这么多复杂难明的情绪,全无遗漏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