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怒极反笑:“原来,杀人也有这样妙的道理,你倒是个一心为国的好人了。这样好的见识,居然只是个宫女?这样好的谈吐,只是个奴婢?却可以说杀人就杀人,说下毒就拿得出毒来的,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如今却在朕面前说这些混话,你哄谁去?”
“奴婢本也是官宦之后,家父因犯律条,才籍没家财,入宫为奴的。自小学诗书礼仪、处事道理,倒也不敢妄自菲薄。因是犯臣之女,恐遇上不堪之事,所以随身携带药物,只为了必要之时自裁所用,一切实与皇后无干。”
小绢脸色渐渐灰败下来,只因脸上浓施脂粉,一时倒看不出来,她续道:“除死无大碍,其实也并不需要太大的胆子。”
容若听她语气漠然,浑不以生死为意,心中忽然一动,再细看她神色,立时察觉不对,快步绕过桌案冲向她。
但是,在他靠近之前,小绢的身子已颓然倒地。
容若俯下身抱着她大声喊:“你怎么了?”又抬头叫:“传太医。”
“没用的,她自知必死,在来之前已经服毒,此时毒发,已经断气了。”性德的声音一片漠然,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不会引发他任何情绪波动。
容若木然无语。其实他刚才看到小绢倒地时,心中已经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愿承认,所以才大声呼唤她,努力想要救回一条性命,但这无望的希望,却被性德冰冷的话所打破。怀中的身躯依然温暖,方才还是个活色生香的女子,转眼间,就已变作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面对死亡,而且这个死亡,几乎也是因他而降临的。
他深深叹息,放开小绢,勉强扯动一下嘴角,想要露出一点笑容:“是我太笨了,看了那么多小说,那么多电视剧,都没想到,剧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知情人不是自杀,就是被灭口,这几乎是所有故事的定律了。”
本来是打趣的话,用的却是苍凉之极的语气。他抬头望向性德:“我很生气,我不希望因为我而有人想杀你,我不喜欢这样肆意的杀戮伤害,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去杀人,真的要去伤害别人的性命。为什么她一定要死?”
性德知道,眼看着别人因他而死,对容若的打击非常之大,虽然早知道世界的残酷,权场的无情,但是真正看到生命的逝去,这样无声无息,这样轻而易举,还是会有很大的震动。
本来,性德不想说话,但不知为什么,竟然开了口:“与你无关,这次的刺杀,无论成不成功,不管你追不追究,她都是非死不可的。只有她死,事情才无法追查下去,你才不能通过她,去攻击她背后的人。”
容若点头。虽然小绢说全是她一人的主意,与皇后无关,但越是如此,皇后的嫌疑越大,小绢的死,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掩饰皇后。不管怎么想,小绢一个宫女,只为了替皇后打抱不平,只为了不喜欢一个漂亮侍卫败坏皇帝的名声,就做出这种谋杀的行径,太不可思议了。
他望向小绢的尸体,眼神悲凉:“这就是下人的命运,只是上位者的棋子,由不得她们选择,由不得她们甘愿,她们的生活、感情、命运,都受上位者的操纵,完全没有自我。”
“这件事,你还要追查吗?”
“查,当然要查,就算她死了,就算没了线索,我也不能就此罢休。”容若眼睛忽然有些发红,大声道:“没有人有权力如此肆意利用别人,没有人有权力任意操控别人的生死,不管是谁做了这种事,都要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