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静静地听,淡淡地笑。
纵然脱出困局,曾经受过的伤,也不可能轻易抹去,纵然在疯狂之际得到救赎,心中的阴影既已浮出来,又怎么会消失。纵然不肯相见,既定的局面,又如何还会更改。
“许将军已接到大楚使臣,两日内便会到达京城。”
“相爷也在准备郊迎楚使之事。”
“只是……纳兰玉病得很重。”
宁昭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谁能想得到呢,纳兰玉一个旁观者,却比容若那个受尽折磨的当事人病得更重,几日来一直昏昏沉沉,呓语不绝。宫中的太医派出一个又一个,御药房的药随便搬,却始终没有明显的好转。
“太医们都看过,病情绝无虚假。”禀报的声音也带点迟疑,带些不解。
自然是没有虚假的,他的棒伤根本没有好全,就为了容若于寒天大雪之际来回奔波于皇宫、相府,受风寒所侵是理所当然。
容若闯祸,数日被囚,他忧急如焚,破釜沉舟一场质问,彼此说破一切,又受至大打击,再亲眼见烈火之中,一场男女间至无奈、至痛楚的相救相护,他的忧急伤痛、悲凉无奈都强行压抑在心中,回去之后,又见了那人一面,这其中滋味自然更加不好过,种种痛楚一起爆发在他本已虚弱的伤病之体里,就算要掉他的性命,也不算太稀奇的事。
宁昭蹙眉,淡淡道:“你们退下吧!”
黑暗传来几声闷响,似是膝盖与地板很用力接触的声音,然后,是轻捷至几近无声的脚步,渐渐远去。
只有在身旁再无一个闲人时,宁昭才可以发出一声轻若无闻的叹息。
纳兰玉的病势每天都有太医的详细医案呈报上来,只是,在一切的温文义气、和平尔雅的假象被撕破之后,他再也不能若无其事,轻车熟路地亲去探望他在这人世间,曾有过的唯一朋友,再也不能笑着守在他的床边说:“你放心。”
就连这一声,无人时的叹息,也是如此轻微而短促,转瞬即去,不留一丝痕迹,连他自己都会恍然,可曾为一个自幼陪伴他的伙伴,有过怅然之叹。
“皇上,许太医求见。”殿外,梅总管阴柔的通报声传来。
微不可察的黯然转瞬冰消雪散,宁昭的声音,冷静沉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