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轻叹:“我不知道,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一试。我不知道纳兰玉出了什么事,可宁昭一定逃不出干系。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试着影响宁昭,不管是用七叔的事来激他,还是用纳兰玉的情义来打动他。我知道宁昭狠毒,可是我始终相信,这世上,不会有完全残忍无情的人,再狠心的家伙,心中,总还会有一丝柔情吧!纳兰玉与他之间那么多年的过往,就真的什么也不是吗?纳兰玉为他吃过的苦、忍过的屈,他就真的可以完全漠视吗?我只是想赌一赌,哪怕……”
他语气一顿,却又微微一笑。哪怕是用他们夫妇的自由希望去赌一个猜测中的、完全不确定的结果,他也不悔,只是……
他朝楚韵如笑笑:“我是不是依然天真得可笑?”
楚韵如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如果七叔知道,一定会被你气死。”
容若倍觉沮丧郁闷:“就算是,你也不用答得这么快,好歹装出思考一下的样子,真是打击人。”
楚韵如低低轻笑起来,凑近他,轻声道:“其实,倒也不全是坏事。”
容若一怔,凝眸望向楚韵如明澈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才了然地笑了起来。
容若这段日子虽努力做戏,但一次黑牢之后,改变得太快、太大,只怕宁昭也未必会轻信他,这么久以来,完全没有动静,一次也没有试图召见他,便是宁昭还要继续观察的原因了。
而今日这一番发作,宁昭也不可能相信,容若是完全为了纳兰玉而不计自身安危。因为宁昭不是容若,他永远不能理解容若这种人,也永远不会相信,有人会为了一个关系不是很深的敌国朋友不确定的危险,而把自己的一切谋划全毁了,甘心自陷险境。
相反,他只会考虑容若是否欲盖弥彰,是否想做戏掩饰什么,达到什么目的,是否想用仁义隐藏他已日渐功利冷漠的心,是否是长久见不到宁昭动静之后,不得不另想办法以吸引宁昭的注意。
多智者必多虑,思虑太重的人,反易为自己的才智所误。
这些话在这监视者四方环伺的地方自是不能明说,但容若心中了悟之后,不觉朗声大笑:“唉,算了,不管这些闲事了,咱们自去喝酒听歌,自得其乐。让别人去先天下之忧而忧,忧得未老先衰,头发全白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楚韵如,大步走回逸园,全不理无数伺伏的眼神,只压低声音,旁若无人地与她轻轻说笑。
夜已深沉,满殿寂然。
空荡荡的殿阁里,看不到一个内侍。素来勤政的帝王,枯坐在此,已经很久很久,案上堆积了如山的奏折,竟没有一本被翻阅。他手里拿的,只是一本史书。然而就是观史,他也始终是心不在焉的,往往要很久很久,才会慢慢翻开一页。
“身为君王,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必然要使用种种权谋,但我却绝不希望,后世之人,翻开我们的史书,看到的,只有权谋。”
他冷冷地笑一笑,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啊,我多少回翻看史书,看到的,从来只有权术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