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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境出奇地疲惫和苍凉,纵然把这些人都杀光了,并累及九族又如何?纵然把所有敢于听戏喝酒娶小老婆的人全都流放发配又如何?这一国大丧,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这么多年乾纲独断,在臣子眼中,他是个城府深沉,冷静理智,甚至残忍坚决的帝王,谁会真的相信,一个能把唯一的同母妹妹逼嫁异国的人,会为他那崩逝的祖母如此伤心所以,那个聪明理智的君王才会变成迷茫伤心的少年,所以,才会在一大清早就茫然无措地抛开所有的侍从太监,一个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祖母生前的住所。想要凭吊一番,却又在无意之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正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纵杀尽所有不敬之人又如何,纵屠尽一干不信他真心悲伤之人又如何,换来的,也不过是天下臣民,敢怒而不敢言的怨尤,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干臣民百姓,尽心尽力做好的一场悲痛万分如丧考批的假戏。

宁昭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清晨的风,冷得让人颤悚。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转过身,漫无目的地离去。

这么大这么大的宫殿,这么大这么大的秦国,原来,竟不能找到一个人,可以与他有相同的悲伤,可以与他,共担这悲伤。

满眼的素白,满宫的悲伤,到底有几个人真正悲痛。

皇太后在痛哭的时候,会不会在想着,从此这个国家,就再没有人份位比她更尊贵。一场母子名分,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得太清楚吧!

皇后和诸缤妃痛哭流涕,为的到底是替祖母悲伤,还是想尽力以悲痛获得自己的认同。

算了,这后宫里的明争暗斗,欺君手段,只要不太过份,也就罢了,再精明的皇帝,有的时候,还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装糊涂的。

那满朝臣子,号啕痛哭者虽众,焉知那掩在脸上的手帕里,不是暗中洒满了辣椒粉。

倒也只得一个纳兰明……

只得一个纳兰明啊!宁昭叹息摇头。

只得一个纳兰明,会在他惊慌失措,大赦天下,大洒金银于佛寺时,直冲慈昭殿。

只有一个纳兰明,敢担那天大的干系,在太皇太后病重之时,直言谏君:“岂可为一人而废律令。”

只有一个纳兰明,敢在他暴怒要诛尽太医,不许人说半个不字时,长跪君前凛然相责。

还记得自己当时愤怒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随手抓起手边一件不知什么重东西恶狠狠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