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孤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要杀了宁昭,他是在场之人,又会否有牵连?”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纳兰明挑眉冷笑:“那人若是不在了,朝中大权尽在我一人之手,什么人有本事,把事情牵连到我的儿子身上。”
是因为夜极深极冷吧,那一声笑,也带了些阴渗渗的寒意,笑声乍起时,门窗紧闭的室内,竟似莫名刮起一股阴风。烛火一阵狂乱的跳动,纳兰明自然而然,低头伸手去护着烛焰。然后,慢慢抬头,不出意料,对面窗前那倏忽而来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慢慢放开手,怔怔地呆立了一会儿,脸上神色时悲时喜,竟是久久不宁。良久,忽地用力一掀桌案,所有的关系国家至高机密和未来动向的文档书册顷刻跌落一地,那一点小小烛火,也转眼消逝无踪。
在纯然的黑暗中,只听到一个急促喘息的声音。
良久之后,才传来书房门开声、大步奔走声,以及那仿佛压抑着无数愤怒、悲凉、痛苦的大喝声:“来人,给我立刻来人。”
急匆匆的奔走声之后,是惊惶的请安。
守候在书房园子外头不敢擅进一步的管家领着四五个下人、两三个侍卫,正惊慌失措的在纳兰明面前行礼,多少年不曾见相爷如此失态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纳兰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铁青:“传话出去,我今晚受了寒,原本的病势又加沉了,断不能再理事,从今晚开始,相府紧闭大门,三天之内,不问任何事,也不接待任何客人。”
管家愕然问:“相爷,若是朝中大人们来请教国事,那……”
一向勤勉的纳兰明,就算是重病,也从不会放下国事,今夜这番吩咐,实在令下人无所适从。
纳兰明沉下脸来:“皇上都去皇陵守孝,什么事也不顾了,我又为什么非得出头。这段日子先是忙大婚,后是忙大丧,我就不能歇一会儿吗?有国事……”纳兰明冷笑一声:“朝臣们拿傣禄干什么的?能处理的让他们自己处理,不能处理的,就等着皇上回来。不过是三天,天也塌不下来。”他转身就走,冷冷抛下一句话:“三天之内,就是天真塌下来了,也不必来报,我不想知道。”
身后是茫然无措的一声声应“是”,纳兰明脚步不停往前走,慢慢地在如许月色中,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忽觉冰冷如霜。
三天,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也不过是这三天中的事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又何苦再这般辛劳奔忙,更何况……
慢慢地伸手按在胸口,慢慢地感觉到痛楚,慢慢地睁开前,恍惚中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在虚空里凝视过来,那美玉般的容颜、清澈纯净的眼眸,那本是他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忽如其来的痛楚,打击得这一代权相,步伐都有些不够稳定了。他知道,他急切的需要些什么,来让他忘掉这倏忽而来的痛。
“来人,在家妓中挑一个最美最擅歌舞的,让她给我送最好的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