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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低头间,举高了想捶下来的手忽然僵住了,地上那与自己的身影几乎重合的长长人影,让他心中一凛。

什么?荒山野地,不会有闲杂人?是追兵到了?

他双腿虽麻木,武功还在,耳目灵敏还在,怎么竟完全查觉不到被人侵到近处呢?

心间一阵发冷,他猛然回身。然后,身定,心定,意定,眼定,连脑子都似停止了转动。

这一生,楚然都不会忘记,改变他人生命运的那个夜晚,他初遇萧性德。

在他很老很老的时候,还会微笑着告诉他的重孙子,那个夜晚,残月如钩,他在月下见到萧性德,以为,见到了天上的神子。

月光照耀天地,却沾不上那人半片衣角。

月下的他,白衣黑发,叫万丈红尘都失了色。

麦田的颜色(二)

楚然回头的时候,已经暗运内力,准备好十余种出手无情的狠辣招术,然后,全都忘了递出去,双手姿式古怪地扬在半空,过了很久,很久,才脸上发红地垂下来。

楚然回头之时,已经想好了大声喝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忽然一个字都忘了说,过了很久很久,才懂得讷讷得问“你是谁?”本来如虹的气势,可怖的愤怒,忽然间都消失了。

而那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罢了,连话都不曾说一句。

事后,听楚然回述这段故事时,几位楚家长老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可以达到如此境界。

然而,在当时,楚然心中一片空茫,只是在看到性德的那一瞬,就忽然觉得,一切的愤恨,悲痛,仇视,都不应该加诸在他身上,所有的拼死招式,都不应该对他来施展,无论他是谁,都让人无法生起敌视的感觉。

性德只是凝视他,并不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走到楚然面前,轻轻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他的动作那样轻和平淡,随意自然,或许是楚然被他风神所慑,忘了闪躲,或许是他这随意一拍的动作太过玄妙,楚然一身武功,竟不能格,不能挡,不能闪,只是怔怔得看着这一只可能要了他性命的手掌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