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就算被人算计认出身份,也总好过不治而亡。况且,他信任蓝忘机与柳沫。这一路,欲置此人于死地的势力,并不来自姑苏,敌营恐怕比自家还要安全。

下定决心,便不再耽搁,颜玉回头取了人,直奔姑苏大营。至门口,少年谨慎地将求助的橄榄枝首先抛向柳沫。两人匆匆见面,先行将人藏好,打算一起向蓝忘机与魏无羡禀报再行定夺。未曾料到,短短几步路,流言蜚语止不住地往耳蜗里撞。直至中军帐外,瓢泼的脏水直往他家殿下身上泼。

少年冤天屈地,义愤填膺,恼羞成怒,蹭蹭的火苗从心口一路燃烧。

“我家殿下命不久矣,他才不在乎。”少年一声哽咽不明的闷雷,将帐中原本便诡异的氛围炸得粉碎。

蓝忘机倏忽避尘脱手坠地,心脏如被尖锐的匕首捅了个对穿,呼呼蹿着锥心彻骨的寒气。一切喧嚣混乱都离他而去,他眼中只有对面少年开合的口齿与适才那一句晴天霹雳。

蓝忘机蓦地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插到打红了眼的两人中间。颜玉的掌风从他如切如磋的面庞堪堪划过,楚庭川手中短刀贴着蓝忘机衣袖落下,惊得两人慌忙跳开,一身冷汗。

“小玉,你,你,停下,重新说。”蓝忘机眸中目光焦急而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陌生的讨好与鼓励。这样堪称卑微的表情,从未在他冷硬淡漠的脸庞上出现过。他希冀、妄想,适才只不过是少年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不是实情,绝对不是。

只要重新再说一遍,就不是那个样子。

帐中一片静默,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颜玉身上。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双目赤红,他悲愤窘迫地恨不得将营帐掀了。他家太子孤身一人去了敌营,必是凶多吉少。这些人,这些不知所谓的陌生人还在居心叵测恶意中伤。他们算什么,凭什么?

颜玉怨恨他们,更怪罪自己。是他耽误了行程,哪怕早到个把时辰,也断不会让他家主子孤立无援。

“我,我,我说什么。”少年猝然崩溃,掩面恸哭。

蓝忘机心一点点沉下去,眼中一片死灰。他行尸走肉般前行,却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到地上。眸中闪过些许茫然,蓝忘机稳住身姿,轻轻抚了抚颜玉肩膀,柔声道:“说吧,想到何事便说何事。”

颜玉不善言辞,他一直不明白那么喜欢说话的魏无羡,为何偏偏选了他留在身边。

明明是个惊天其泣鬼神撼天动地惨绝人寰的故事,被他描绘出来,却只不过干巴巴几句白话而已。他对不起自家主子,若有再见之日,该好生领罚。

五年前的真相,近两千多个日夜的摧残煎熬,几番垂死挣扎,今朝残躯执念……少年说得简单又直白,没有丝毫的矫情,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巴不得一句话概括完,终归一句:“我要去救我家太子。”最后望向柳沫一眼,未尽之言皆在眸中:若是归不得,那人便拜托了。

柳沫匆匆点头,颜玉转身便走。

“等等。”蓝忘机缓声笃定道:“我与你同去。”

不待任何人质疑,他压抑隐忍地冷静道:“传讯内应,见机行事,竭尽所能护其性命。精兵集合,立刻出发。”

“属下领命!”柳沫郑重地跪地接令,复杂的眼神从他父亲身前睨过。蓝忘机当下还愿意信任他,豁出命去也值了。

他将坠地的避尘拾起,恭恭敬敬地递到蓝忘机手边。随即起身冲了出去,一刻也不再耽搁。

蓝忘机无声示意颜玉,两人一前一后迈步。

“王爷。”柳大人咕咚一声跪在身后。“王爷三思,那云梦太子身先士卒,也是为解王爷困境。或许他确有万全之策也未可知,不若再等等,也不枉他一片苦心。”老大人颤颤巍巍,情真意切,口中言语亦审时度势,换了当下最适当的姿态。

姑苏军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人如何易如反掌取得布防图,又轻而易举逃得出去。军中发觉失窃,不第一时间追踪,却是惶急换防混淆视听,明摆着知晓那人早已离去,根本追不上。这一切漏洞太明显,蓝忘机不可能看不出来。如今,目的已达到,再撑着端着徒增厌恶。但他万万没想到,王爷竟要为了那人亲身涉险。

这可万万使不得。

况且,那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定能救回皇后娘娘,姑苏大军在内应传讯前,切勿轻举妄动。虽是初见,又算计了人家,但不知怎地,柳大人下意识地便想投之以信。

闻言,蓝忘机冷淡回首,沉声道:“不演了?”

“王爷明鉴,都是我的主意,今日帐中所言也均是我故意为之,柳大人是没办法才配合我的……我们原本打算只是试探为主,未曾料到那太子如此干脆……”楚庭川跪在柳大人身后,妄图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