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过“不能让李助理变黑”这种话吧?

“您找我什么事?”李紧自动忽略他莫名其妙的话。

陆斯卡拍拍脑门:“正事!边走边说!”

他在路上把钱爱爱的情况告诉李紧,“……所以现在就非常麻烦,我们作为医疗队,肯定得尊重她的意见,但没有同意书就比较麻烦。另外,我也不能非常肯定,她将来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能说目前的技术水平要比那时候好很多。”

李紧一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天晓得,他们在学院那会儿,教官根本没有说得如此详细,书本上同样没有。

教官告诉他们会有后遗症,比如长期无法异化,会导致孤独和脑域不稳,但这仅存在于一定的比例中,再加上有稳定剂的帮助,也许士兵们会感到缺失感到不舒服,可大部分人还是能够熬过去的。

这需要坚强的意志。

现在医生告诉他,抑制芯片会导致脑域损伤,脑域相当于异化者的精神家园,当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开始无人入驻、老旧毁坏,那么这个人还能健康吗?

他如果支持钱爱爱,岂不就是在变相谋杀她?

陆斯卡转头看向李紧,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整个人变得恍惚。

“究竟是实质的可监测的脑域损伤可怕,还是存在于内心的无形的精神损伤可怕?”他对李紧说,“关于这一点,我们无法轻易下定论。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你代替不了她,也不需要因此有太多心理负担。”

他耸耸肩,“更何况如果她家人不同意,你甚至不必劝她,这手术她做不了。”

李紧凝视着远处的一号帐篷。

“总得告诉她对吧,”他充满希望地喃喃道,“她和我一样,大家都被教官骗了,根本不知道手术的真实风险。”

等她了解以后,也许就会选择退役,然后正常安装义肢。就算不当军人,她也可以从事别的职业,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陆斯卡没吭声。他还没来得及去一号帐篷,说实话,护士长很可能已经陈清利弊,只怕事情发展未必如李助理所想的顺利呢。

他们走进一号帐篷,扑面而来浓重的铁锈和腐臭的气味。即便净化器持续启动,这股味道也散不掉。

帐篷里分散安置着十五名重伤员。

有十二名已经进入维生舱等待手术,剩下的三人中,两人正接受快速清洗,准备送入医疗舱,只有一名伤员躺在靠近净化器的床位上。

“那就是她。”

陆斯卡低头看过光屏,指着那张床低声说。

“就十分钟好么?我怀疑她的状态能不能维持十分钟清醒。”

李紧心都要跳出来,他一步步走近,越靠近,鼻端的腐烂气味就越浓烈。这气味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噩梦一般熟悉。

对,就是那个他一点点爬出去的尸坑。

李紧攥住拳头,走到了单人病床边。他看了一眼,什么臭味什么尸坑,都从他脑子里消失不见,他狠狠咬住牙,眼前模糊一片。

她躺在床上,就像一具惨白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