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处是归乡(五)

穿过几条街,就钻进一条陈旧的居民小巷。榕树倔强的根拱得人行道凹凸不平,繁茂的枝叶黯淡了灯光,模糊了人影,避免了熟识的尴尬。张云岫借助从店面透出的红的、紫的、黄的光晕,看见带有“发廊”“美容”“洗浴”字样的店牌在小巷里闪烁;在店内,三五个打扮妖冶的女子或坐或躺或站,有的放矢地向店外行人打手势、抛媚眼。“七次郎”等人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一家洗浴中心。

“七哥,好久不见,好想你!”前台领班出台向“七次郎”打招呼。

“想哥哥我还是想人民币?”“七次郎”伸手欲捏领班的腰,领班一闪,躲过了“七次郎”的咸猪手,却落入“川老鼠”等人如鱿鱼触手的包围中,疼得她乱抓乱踢才挣脱了众人的死亡缠绕,众人嘿嘿狞笑,嘴里还说着不得体的话。若明日查看她身体,定然留下块块瘀青。

“给你们这些臭男人服务,不想钱难道还有别的?”领班受到屈辱,柳眉倒竖,愤懑地问,“洗浴,按摩,保健,还是全套服务?”

“七次郎”制住笑,右手拇指、食指不停地向领班示意:“全套,当然是全套。今天这位帅哥买单,技师要年轻漂亮的。他们羡慕的技艺,还赠送个表演项目。这个,多少?”

“全套的,每人一百。”

“总的少一百,不然我走另一家。”“七次郎”老练而狡黠地笑着,与同伴递眼色,欲作势离去。

“小气,贱人,想吃好的还想便宜。六百就六百。先给钱!谁给?”领班骂道。“七次郎”面含得意之色,嘴角向张云岫努嘴,表示价格合适。张云岫心有不舍地将钱数给领班,突然有心痛、被诓的感觉:自己一夜风流就花去相当于父亲一年到头辛苦挣的钱,不是败家子么?这次打牌是赢了,而且狂赢了,未必是好事,今后这群人必定缠着我打牌。打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总有一回会输,那么今天花销算折了,白为这帮人的快乐买单了。不打吧,这帮人多年在一起混,亲疏有别,会说你赢了钱就不来,不讲义气,就等于得罪这帮人,今后在这工地做工,日子就艰难了。明面赢钱了,暗地却输了自由、时间和心甘情愿。哼,老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被这帮人裹挟了!如今骑虎难下,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张云岫铁青的脸隐于暗暗的光线中,复杂的心情随着上楼的脚步,渐渐被猎艳的好奇心、男人的动物冲动代替。久旱遇甘雨的他想到要接触除倦飞、婷婷以外的女人,心如平静的湖面荡起波澜。领班将众人领进二楼的一间休闲房间,拿出一本相册,叫众人挑选技师。

“不看了,我要14号。”于是“七次郎”将相册递给“川老鼠”。

“7号。”“川老鼠”也没有看,直接点了技师,将相册传给张云岫。

张云岫翻开相册,看着一张张经过精心装扮的女人艺术照,手微微抖动着,随后在大脑里纷乱起来,感觉谁都不错。“白的?胖的?瘦的?小巧的?”“七次郎”见状,弓身过来问张云岫。众人嘿嘿笑说他第一回没经验让他慢慢选,骂“七次郎”见了女人就猴急,就像狗见了热屎就立马扑上去一样。“七次郎”不恼,依然腆着脸向云岫卖弄、推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傅给徒弟做全方位的指导是应尽之责。19号,人温柔,身材、手法都不错。”“那,就19号。”张云岫脸微红,匆忙将相册递给其他人,不言语。心里却波浪汹涌,在憎恨“七次郎”:这些事都是你装怪引来的,害得老子豁子嘴照镜子——当面出丑。我不是没见过女人,要你来指手画脚?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一个好色之辈、市井之徒还好为人师,还文绉绉的充文化人,真是辱没了你先人韩愈;要在白江省,我岂能受你嘲笑,拼了命也要把你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其他人轻车熟路选定技师。领班拿着单子出门,回头吩咐众人找房间待着,技师即将到位。

张云岫走进一间房。房间不大,约20平方米,分割成一大一小前后两间。地面贴着灰色防滑地砖,墙面贴着半人高的白色瓷砖,左右两侧墙上方有一尺许的缝隙,能看见隔壁房间一小半房顶装饰。进门偏右一侧摆着暖黄色的椭圆形大木桶,木桶里中药和花瓣散发着特有的气味;里面用玻璃门隔着,铺着白色床单的可升降的按摩床清晰可见。这时,穿着浴袍的女子端着盆子、浴巾、内衣,推门进来。张云岫心里一紧,不由得退了一步。女子扑哧一笑,递上薄薄一次性内衣,说愣着什么,把衣服脱了换上内衣。

“这里换?”

“不在这里要到哪里?难道在皇宫?一看就是雏鸟!不要紧,多来几次就好了。”19号女子嘴角露着嘲讽的笑意。张云岫走进里屋,拉上玻璃门换内衣,外面响起哗哗的往木桶里注水的声音,隔壁传来男女嬉闹声。张云岫心里鼓荡着,就像停在港湾的船儿要起航了那般兴奋。张云岫换衣出来,见她身材修长,大腿、手臂皮肤微黄、肌肉紧密,有光泽的瘦脸上颧骨突出,眉眼、嘴角含笑,散发着挑逗的妩媚。张云岫胸中热血翻腾,险些按捺不住冲动。她试试水温,翻入木桶,示意张云岫进来。张云岫迟疑着。“来呀,大高个。”19号女子说,张云岫遂踮脚跨入木桶,背对着将身子浸入水中。张云岫闭上眼睛,水的温暖、花的香气似乎游走在他四骸百骨中,说不出的舒坦褪去了他身上的躁气。一双嫩手在他后背搓着,激发了张云岫的原始本能,转身将19号女子抱住,欲行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