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香国没有想到会在射阳遇到如此激烈的抵抗,他们这次冒险兵分多路,就是因为射阳县荒废多年,防守薄弱,若周边城县同时受到攻击,当地驻军无暇顾及射阳,便可从此处打开缺口,再以射阳为点,夹击山阳,阜宁两县,进而撕开整个沿海防线。算盘是打得极好,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茜香国将领手紧握成拳,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射阳县令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并且此次防守的官兵也是精锐,将防线守得很是牢固,如果射阳县的兵力再多些,只怕他们必输无疑。
本朝高祖皇帝乃是武官出身,当时前朝皇帝不仁,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遂起兵逐鹿中原,最后问鼎天下。正是因为如此,高祖皇帝对手下将领防范之心尤重,比之文官秩序井然,各司其职,武官这边却是机构沉冗,互相牵制监督,甚至不能在敌人打过来之时立即组织有效的回击,按律,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必须由兵部下发文书,再由各部办理,各处的自主权极其有限,且领兵将领多是由皇帝亲自任命,再统领兵马前去平乱。及至本朝,会有大量勋贵大概也有这原因。
不过到底是战争状态,各处调度配合还算快。在贾珍和钱明达再次抵住又一波攻击之后,巡抚简成亲自带领共计两千人的兵马,赶到了射阳,其他各处由都司等人分别带领人马前去救援。贾珍和钱明达看到自家的援兵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简成见贾珍无事,心下也是一松,如今皇帝重文轻武,武官地位下降,故而三司各有嫌隙,条条分割,周转不灵,已成互相掣肘之势,且淮安府的情况更为复杂,南安郡王与皇帝两方的人马的相互角逐,他这个巡抚虽在三司之上,但是对三司的控制能力并不强,好在这回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也算是借了贾珍身份的特殊性,才能顺利地统领三司,指挥都司,前来救援。不然,别说是今日,就是能不能在三日内赶到这里都不一定。
军鼓擂得震天响,本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又觉得有了拼劲。简成手下的这支军队也不是弱旅,很快就全面接替了钱明达的军队,钱明达也把指挥权交给了简成,只是和贾珍依旧留在城墙上。。“我现在有些后怕了。”钱明达小声地说。男人之间的感情说简单也很简单,一起扛过枪,抽过烟,大概就能算是过命的好兄弟了。钱明达和贾珍可以说是一起杀过敌,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可以说算得上是袍泽兄弟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贾珍心里也有些后怕,就好像刚才已经把所有的豪气和劲道都用光了一般,理智回笼后感觉就不一样了。两人说话极轻,并不叫旁人听见。
“咱这种在刀尖上走的,早晚会有这么一下。还好这次是和你共事,我的脑袋还能在我的脖子上多留几年。”钱明达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比起那些死去的兵士来他要好得多,不是吗?“你放心,等这群混蛋滚了,我会派人将他们好好收殓,定不叫他们做孤魂野鬼。”贾珍听出了钱明达话里的未尽之意,心下微涩,这事情不同于他之前打杀奴才,方才还活生生的热血男儿只在须臾之间就魂归黄泉了,无法不叫人难过的。他打小就佩服军人,无他,就是因为若是没有了他们的奉献,哪里有他们安乐的生活。“多谢了。”钱明达微微一愣,对贾珍的好感又提高了,点了点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茜香国两波攻击都被挡下来之后,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与他们相反,简成所带来的兵马正是士气极盛之时,正如兵书所云,此时彼竭我盈,故能克之。茜香国的军队已经显出颓势以及败势,缓缓地往海边撤去。只是他们来时大船被炮火炸毁轰沉了不少,简成见他们撤退无序,已有混乱之像,便命士兵追击,一路上又砍杀不少敌人,甚至连海水都被染红,方才鸣金收兵。“他们这回也算是伤了元气了。”贾珍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人数,逃走的仅占了来时的两三成,战果还是相当地不错的。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贾珍一边吩咐人去告知城中百姓此次大胜,一边安排壮力们打扫战场,好好收敛己方兵士尸首,免得他们被抛在荒郊野外。“对了,我来时怎么没见城中百姓?”简成想起一件事情来,天知道他方才带着兵马进城的时候,若不是有卫兵衙役带路,且街道还算整齐干净,他差点以为射阳已经破城,只剩一座空城了,险些被吓死。
“下官已经命人备下水酒,咱们不妨稍后再把酒畅谈。”贾珍并不忙着回答简成的疑惑,仗虽然打完了,可收尾工作也不少,他手上的事情可还没完呢,况且他还要派人把妻子接回来,想到自己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马车再安稳,总免不了颠簸,怕是遭了不少罪吧。想到自己妻子,贾珍忍不住心头一热,满满的都是暖意,罢了,他还是到时候亲自带人去将妻子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