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之死就在于他做的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能为却是文渊帝的心腹,难以被拉拢,且多年执掌江南一处的盐政,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暗帐。任何一个新帝对于这样的臣子都会十分忌惮,更何况文渊帝的儿子没几个是心胸宽广的。“那你呢?”林海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反问道。“我想那群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还不会轻易出手弄死我。龙椅只有一把,日后鹿死谁手又有谁知道呢?”贾珍眼睛里透出一丝冷然,他可没有耐心在这场斗争中煎熬数年,他可是一直在做着小动作,巡按御史的能量可不小,如今文渊帝恐怕已经被自己的一群狼崽般的儿子搞得心力交瘁了。

贾珍的身份确实是他的一大护身符,他本人进士出身,功绩也是有的,更没有被人抓住把柄,贾家这么多年又一直十分安分,除非新帝不想要名声了才会对他下手,若是刚刚登基,位子未坐稳,兄弟们尚还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就要除掉一个刚正不阿的有能为的臣子,可不是在自找麻烦。而位子稳定下来,要除掉贾珍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只要皇帝动手,是个人都会觉得皇帝心胸狭小,只怕日后要收复心腹等等都会大费周折。林海突然明白贾珍如此高调的缘故了,不过平心而论,这委实太过大胆了,简直就是赌徒一般的行为。而且林海相信贾珍敢这么做,必然会有后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如海兄可知包拯,海瑞?我愿效仿他们。”贾珍挑了挑眉,露出几分狡黠来,却叫林海的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师弟许文清以及恩师严先生都对贾珍看走眼了,这人可是精到骨子里,这每一步都是细心揣摩思量过的。“看起来我这一肚子的话是彻底白费了,只是你第一个就来拜访林府,不单单是因为先生的交代。”林海也算是官场的老狐狸了,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恢复寻常的模样。贾珍微微动了动身子,笑着开口道:“论亲疏的话,我也不是该先上林府来吗?不过,如海兄倒是提醒了我一番,我初入扬州,虽然之前做足了功课,可到底不熟悉扬州,正好请如海兄指点一番。”

林海看着贾珍的模样,这贾珍哪里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分明是早就打算好的。如今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主动想要指点他一番,这般性格处事还真有些宁国公当日的风范。贾代化当日是京营节度使,执掌京城兵马,不知道惹多少人眼红攻讦,然而贾代化却让他们铩羽而归,碰了一鼻子灰的,自己父亲当日去世之前还特意点出宁国公贾代化此人,故而自己对宁国公还是有几分了解,能让自己父亲佩服的人可不多,而自己母亲决定自己的亲事的时候,未尝没有考虑过宁国府的情况,毕竟当时贾氏一族一门两国公,可谓是权势极盛,对于当时林家无疑是极好的庇护。

“脂粉场,风月地。权通神,财通路。日无光,月无影,树成荫,水成泽,一团混沌。”林海微微一笑,手指弯曲,轻叩桌面,若是让贾伯希这么容易从他嘴里套出扬州的情况底细来,不是太过便宜他了。“能与短短二十八字道尽扬州种种情状,真不愧是探花郎,叫我好生佩服。”贾珍在探花郎三字上咬得极重,脸上还端出十分敬佩的神色来,仿佛自己说的是再真心不过的话了。林如海差点杯子没拿稳,贾伯希是在讽刺他吧,可偏偏他却挑不出茬来,只好开口反击道:“伯希真是太客气了,彼此彼此,能得伯希如此夸赞,林某是喜不自胜。”“多谢夸奖,我虽谈不上学富五车,但是好歹还是历练出一些本事了。”贾珍十分坦然大方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笑眯眯地道。

林海在心里将贾珍的难缠程度又提了一提,他已经预见扬州这一众官员往后怕是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至于得罪了贾珍的那几位皇子以及勋贵们,林海相信贾珍还有后招,定然不会叫他们太平安生,想想贾珍在射阳的那手段和气魄也能猜出几分他的秉性来。俩人又打了一番太极,各自试探了对方,这才稍有进展些,进行了些信息交流。

贾珍将自己从林海这里得到的些琐碎的信息和自己通过秦穆留下的账本而知道的暗自对比了一番,忍不住对林海更加佩服了几分,虽然有些地方仍然有错漏,并不准确,但是对了七七八八,十分地接近真实的情况,黛玉的通透以及长远见识怕是深得其父之风,能于细微之处就能瞧出贾府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这番本事便要羞愧不少男儿,就是金陵十二钗中能与她相比的又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