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应该在乎。”

他本以为他这么说她就会明白、会服软,但她今天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冷哼道:

“在这个世界上人应该做的事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来得及去做。人的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你不可能要求我面面俱到。”

“我从没要求你面面俱到。但是别忘了,我们发过誓的。”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她不能理解的执拗。喏,誓言吗?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我给予你的这枚戒指象征着我对你的忠诚与责任。我,威廉·珀尔修斯,以普林斯家历代先祖、家徽玫瑰之名起誓,将尊重你、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始终与你站在一起。

“他对你许过诺了,安迪——就在你们订婚的那一天。普林斯的诺言总比其他家族的要珍贵一些……对于普林斯家族而言是传统。”

现在看来,那些好看的誓言似乎是她一切噩梦的起点。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单纯啊,天真地将优秀的他当作一个可以追赶的目标,以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在他的影响下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加入食死徒,将魔杖对准无辜的人……可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男巫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

“我发过誓要忠诚于你,保护你、尊重你,我一定会做到。”他诚挚地说,可阿德赫拉没有被打动。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在自我感动。

“我看不出来你对我的尊重,你只是在用你以为尊重我的方式来对待我!你本质上就是个傲慢自大的人,除了对你的主子,其他任何人你都看不上。你二话不说就拿走了我的书,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对我施加所谓的保护。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普林斯,你这不是对我的尊重,而是对你那颗高高在上自尊心的尊重!”

阿德赫拉说得畅快淋漓,没想到被威廉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两个人都是食死徒,可她却说“你的主子”。果然,她接着说道——

“你的忠诚应该留给黑魔王,我可消受不起!”她讥讽地说道,将布莱克式的刻薄发挥到了极致。

一句挑不出错的话,但威廉已经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她也转变了吗?也会走上塞巴斯蒂安的老路吗?只是一瞬间,威廉的心中就闪过了数个念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作为处于核心集团的食死徒,他必须要掌握每个人的动态,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的未婚妻……

“我们的忠诚都应该给黑魔王。”他说。

小布莱克没说话。

“你应该赞同。”他又说。

“是啊,我应该赞同,”她微笑道,毫不掩饰话中的讽刺,“普林斯,你可以继续着你的誓言和你膨胀的自尊心,我也会继续着我的。我们可以试试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就像你从不在乎我怎么想一样。看样子我还得嫁给你,但你放心,我绝不会爱上你。”她将手抽了回来,高傲地看着威廉,让他重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布莱克家的人疯起来比疯子还疯”。

他之前在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算是半个布莱克的简·普林斯身上已经体验过一次这种疯了,这总能唤起他心里埋得最深的无力感与恐惧。

阿德赫拉站起来。她如今就比他矮了一头,已经用不着像两年以前得使劲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了。

“我不是傻子。你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我来接受你如此之大的变化。”他轻声说,眸子是让人看不透的深色。

她曾经迷恋过这双眼睛。她喜欢它们在阳光下变成琥珀色、熠熠生辉的样子,又或是垂下时如同幽深潭水般的深色。但现在,她对他、对过去那个痴迷于他的自己,都深恶痛绝。

“你让我觉得恶心,这个理由够了吧?”她极尽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

在离开房间前,她从地上捡起了那本摊开的《尖端黑魔法解密》,正巧看到“魂器”这一章节的一幅插图——一片破碎的灵魂正从一个表现出极度痛苦的人身上剥离。她没有多想,把书合上放到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在门口碰上了一身园丁打扮的海莲娜。她收敛起自己的怒气,还算友好地对她说:

“如果那个自大狂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喜欢白色的玫瑰。”

阿德赫拉是不会让威廉将海莲娜赶走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出去必死无疑。她虽然讨厌威廉·普林斯的傲慢自大、反感他对自己的不尊重、厌恶他的表里不一、痛恨他的心狠手辣,但通过两年的相处也大概摸清楚了这个人的脾性——他心里有一套谁都看不透的行事准则,而他是绝对不会违反它的。对于威廉·普林斯来说,忠于未婚妻、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和尊重她就是其中的一条,忠于黑魔王、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恐怕是其中的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