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么也没能看出来。小精灵菲拉送来了猫头鹰,男巫把信不紧不慢地绑在了它的腿上,这才抬起头看她。

“是校董会的事情,”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一点都不紧张,“最近的形势不好,我去同邓布利多教授商量明年的捐款数额。但你怎么会在八楼呢?”他随意问道。

“我是级长,那天正好在巡夜。”阿德赫拉给出的理由同样无懈可击。

灰色眼睛对上了琥珀色的,双方互不退让。

他们都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阿德赫拉是级长不错,但那天不是她执勤;威廉是校董不假,但他与邓布利多教授谈的绝不只捐款。

霍格沃茨有十几位校董,马尔福家族也在其列。但阿德赫拉从未听说普林斯家族也是霍格沃茨的校董。

如果纳西莎·马尔福在这里的话,她会用很不屑的语气告诉阿德赫拉,普林斯家族能当上校董完全是因为当年威廉·普林斯的祖父给霍格沃茨捐了一大金子,又逐一“说服”了其他的校董,这才顶替了已无力出资的冈特家族的位子。

阿德赫拉直觉这件看似合理的事情透着诡异,但没有追究。她同他告了别,在经过栽满玫瑰的庭院时碰到了给花浇水的海莲娜·施泰恩。

海莲娜穿着宽松的园丁装,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盘起来被压在帽子下。以前她身上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消失了,但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轻松的气息。

如果说阿德赫拉在第一眼看到海莲娜出现在这里时还感到本能的警惕,那她在冷静下之后早就不怎么担心了。她已经赢得了海莲娜的喜爱,而且,毫无背景的海莲娜和出身名门的高奈莉娅可不同……她觉得与其操心威廉和海莲娜之间会有什么,倒不如去担心那个高傲的男巫会不会抱着他心爱的铂制坩埚过一辈子——当然了,她对此万分乐意。

“下午好,阿德赫拉小姐。”海莲娜对她行了个礼。

“下午好,海莲娜。”她客气地回应,匆匆地走了,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欲言又止。

海莲娜盯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距离三月份已过去了半年多,而阿德赫拉至今毫无进展,这让她难以忍受。每当她觉得自己就要抓住什么的时候,线索却突然中断。她身处于混沌的黑暗,不知道方向、看不清前路。这位技艺精湛的找球手觉得自己像是被蒙住眼睛骑在扫帚上——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抓住金色飞贼呢?

但她决不能放弃。

破解挂坠盒的秘密、弄清黑魔王长生的倚仗——这个念头如同护身符一般保佑着她穿过冷雨,犹如火焰一般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带给她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就像是一个在水中抓住浮木的人。即使知道仅凭着这根可怜的浮木她永远也上不了岸、回不到从前,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它。她知道也许那个秘密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可她就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飞蛾扑火般的勇气,想要找到通向光明或毁灭的出路。

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无法忍受自己毫无作为。外面的人在流泪、流血、受到折磨、遭遇死亡,亲眼见过这一切的她做不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那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更大的折磨。

从前的阿德赫拉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少女,毫不顾惜地将年轻的热情抛向罪恶的深渊,并将那里当成值得追逐的乐园。她被诱惑着一步步向前,自愿蒙上了双眼,将自己的自由与未来托付给魔鬼。贪婪的魔鬼向她展示了他曾向她描述的世界,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样子。

死亡代替憧憬,鲜血代替欢乐;所犯罪行累累,他们得意大笑。

她被骗了,可为时已晚。她曾精心构筑起一个理想王国,却又不得不亲手将它们推倒。她咬着牙在一片废墟中摇摇晃晃地站起,像从前一样为自己找了个自欺欺人的前进目标。她对自己说:

“抓住那个秘密,也许我就能得到救赎。”

阿德赫拉觉得时间正在将她爱的东西一样样从她身边夺走。那个喜欢把她头发揉乱的哥哥成了她在战场上魔杖相对的敌人,那个擅长做蛋糕的善良的多米达成了家族需要剪除的病态枝叶,那个在她被小天狼星的恶作剧弄哭后替她去教训他的贝拉成了一个醉心杀戮的疯子。

而那个总爱叫她“小安迪”给她带礼物的金发的塞巴斯蒂安成了所有人刻意遗忘、不敢提及的禁忌。

阿德赫拉·布莱克好看的外壳下,已经是千疮百孔。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但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