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使不得呀!道尔森!你发疯啦!”赫鲁根冲上去死死抱住道尔森的左臂,试图夺下他的手斧。

乌尔本也试图去拉住受惊的马。两个女孩在半塌的马车里哭成一片。

钟楼顶上,见到这危机情况,卢卡斯二话不说就往楼下冲。莱格拉斯趴着护墙探身向下大喊:“哈尔迪尔!弓箭!弓箭!”

哈尔迪尔只是向上看了一眼,马上从身旁的戴尔城卫兵的背上夺下他的弓和箭囊,用力向上甩去,一边对那个惊呆了的士兵说:“抱歉!”

莱格拉斯探手接住弓箭,打开箭囊一看只有三支箭。他快速地拉了拉弓,试了试力道。人类的弓比精灵的要短而且软。箭杆和尾翼也很不一样。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周密地试射与调整。他只有立即拉弓,瞄准,屏住呼吸。

受惊的马不断地嘶叫,踢蹬,拖着乌尔本和半塌的马车转着圈子。 女仆哭号着奔上大路向路人求救。但是路过的行人和商贩,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围拢在靠近草地的大路上,却没有人敢上前。断了手的卫兵的惨叫已经变成气息奄奄的哀嚎。乌米娅抓住道尔森的左手,拼命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道尔森用力一甩,把手斧和抓住他胳膊的赫鲁根一起向前甩去。他的力道如此之大,赫鲁根翻滚了几下才停住。

第一支箭深深地射进了女仆身后大路旁的草地的泥土里。

道尔森的双眼血红,右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向下猛刺。乌米娅绝望地腾出手来抵挡。第一刀就刺穿了她的手掌。她被卡住的喉咙已经叫不出声。

第二支箭“铎”地一声射进更近的大树的主叉上。

赫鲁根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血肉模糊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他赶忙抽出自己的手斧,跌跌撞撞地冲回道尔森面前,举起斧子大喊:“快住手!不然我砍啦!”

话音刚落,第三支箭“噗”地斜穿过道尔森的脑袋,箭头从下颌下方的胡子里穿出来。赫鲁根的斧子僵硬地举在头顶,呆望着道尔森。道尔森瞪大着眼睛,望着赫鲁根,古怪地扭动了一下下巴,一股血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他已经变软的手臂最后刺下又一刀,然后缓缓地向前面倒了下来。赫鲁根吓得倒退了几步,“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斧子落在一旁。在他鞋底前方,浓稠的血从倒下的道尔森的头面下方流出来,染红了夏日柔软的青草。

乌尔本终于拉住了马。他拉开倒塌的马车顶,撞开变形的车门,喘着粗气,问那里面的两个女孩:“你们没事吧?我帮你们出来?”

两个吓得动弹不得的女孩见那矮人伸出的手,齐声尖叫起来。

路人这才敢从大陆上下来,围拢过来救助这两个女孩。

第十九章 戴尔城 (第三天下午晚些时候)

莱格拉斯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钟楼顶上下来的,或者是怎样沿着石阶,从小巷穿到大路,然后一路往城东长湖方向走。他拖着一张空着的弓,弓缘蹭在了粗糙的青石地面上,弓身磕到台阶或者石子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咯咯”声。这是射手的大忌。但是他已经无所谓了。戴尔城的卫兵跟着他,掩饰不住兴奋地对路人说:“看呐!精灵神射手!他直接从钟楼顶上发的箭!”人类的孩子围着他跑,唱山歌一样地嚷嚷着:“哦!哦!神箭手!神箭手!”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路过的人群里,包括时不时地夹杂着的几个矮人,惊讶而景仰地望着他,给他让出路来,用不同的音量传颂着:“看呐!绿林的精灵王子!”有违他父亲的意愿,他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但是他也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感觉到疼痛。心底深处的粗糙的猛烈的疼痛,痛失的空虚感,和深深的悔恨。他转眼间就失去了三位族人:深得信任的管家;机敏强干的战士;温柔可人的乐师。更痛心的是,这里甚至不是任何战场,也没有任何天灾。恰恰相反,没有比这天更风和日丽的日子,也少有比眼前的戴尔城更和平开放的地界。他尤其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乌米娅的死。绿林精灵们听着她的歌声长大,在她的琴声中结成配偶,又把孩子交给她学习音乐,一代又一代。她的琴声抚平过多少伤痛,她肩头抚慰过多少孤儿。

在湖边的草地上,女仆哭哭啼啼地扶着两个女孩上了另一辆马车。断手的卫兵被人抬走。矮人乌尔本和赫鲁根被赶来的卫兵们绑起。他们不停地喊冤求饶,又有路过的矮人试图为他们求情。有人帮着拦下了那三个矮人的牛车。拉车的牛见到陌生人,紧张地哞叫着。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嘈杂的声音,莱格拉斯都听不见了。他耳朵里只有卢卡斯的压抑不住的哭声。他跪坐在乌米娅的头边,紧紧抱着她血肉模糊了无生气的躯体,抛下在其他族类面前的矜持,像一个小精灵一样放声痛哭着。莱格拉斯默默地跪坐在乌米娅的脚边,躬身拉平了她的裙角,盖住她的裸露的腿。他不敢去看她被刺得血肉模糊头脸。也不敢直视痛苦万分中的卢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