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送贾元春进宫,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去侍候旁人,而是为了让她去侍候皇帝。然后找着机会,爬上龙床,成为被人侍候的那一个。贾家早已认清自己,这一大家子男丁里,就没个有出息的,那便只能靠女人来保持富贵荣华。结再多姻亲,哪有爬上龙床来得有效?

如今,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只是莹玉私以为,这件事能报复到贾母,这等于断了贾家二房的所有希望。可贾宝玉只怕感受不到这份报复,他大约只会真心高兴,就像黛玉一样。

过了年,各家开始拜年。这一次,贾家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

这一天一大早,父女三人收拾停妥,去往贾家。

谁知到了里面,就听着一阵呜呜哭声。

出来迎接黛玉姐妹的王熙凤笑道:“家里大姑娘刚刚回来,如今正见老太太。祖孙分隔多年,好不容易团聚,难免激动。”王熙凤一面解释,一面笑着走了进去:“老太太,瞧瞧谁来了?您心心念念的外孙女到了……”

屋里果然止了泪,黛玉莹玉进屋,给各人拜了年。小姐妹们混到一处,十分开心。贾元春只是见了一番,便退出去洗脸更衣去了,再出来,面上便无半分不自在,眼里带笑,十分从容。

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这情绪管理的本事,就比别处强。

第32章

贾元春进出宫廷所代表的意义,这些小姑娘不懂,她自己却是极为清楚的。如今出宫,之前花在她身上的所有精力全都白费不说,她自己也过了女子最佳的年岁,想说门好亲都难。

再加上如今贾家境况不同,她生母又因犯错被关了佛堂,父亲不过是一个员外郎,实在没什么值得赞颂的地方。便是贾母偏爱,可这于她并无太大益处。

贾元春是极其聪慧之人,又在宫中历练多年。此时不但早早就收敛了情绪,更将形势看得清楚明白。因此再出现在人前时,对林家姐妹,便犹为热情。

黛玉只觉得大姐姐实在是个和气的姐妹,温柔可亲,才思敏捷。莹玉的感觉其实差不多,只是她爱多想,且对于贾家的人,难免带些有色眼光,以恶意来揣度。因此,哪怕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却总是保有着戒心。

离开贾家,黛玉心情非常好,又认识一个美丽又有才华的姐姐,而这个姐姐又极好相处,这便足以让她开心。

“可惜,大姐姐这般好的女子,却在宫里蹉跎了岁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只怕也在家里待不了多久。”

贾元春确实年纪不小了,她比贾宝玉大十五岁,如今已是二十四了。这样年纪的女子,已经是老姑娘了。她这样的年纪择婿,大多都奔着当人家继妻去的。或者运气好一些,能碰到那些因各种原因耽误下来的年纪大一些的男子。可男人从来不怕年纪大,既便已经娶过妻的,想再找年轻小姑娘也不难。因此,其实她就算是给人当继妻,那些条件特别好的男人,也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不管怎么样,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也可以早一些开始新的人生,已经比一直陷在宫中强的多了。”莹玉对红楼梦这本书的内容记得本就不太清楚。只知道林黛玉最后死了,贾家最后抄家流放。至于贾元春,她根本没记多少。只是按逻辑来推,贾家既然都抄家了,而贾元春的结果必然也好不到哪去。

若是在宫里,说不定真就当一辈子宫女。至于当皇帝的嫔妃,她觉得不可能。皇帝后宫里女人多的是,隔几年还要选秀一回,年轻姑娘都不知多少,哪还轮得到她?真要是就爬上龙床,只怕也不会受宠。

反正没个好下场,到不如出宫来。哪怕给人当继妻,以她的本事,想来也能将日子过好。

“正是这话。”黛玉对她这话很是赞同。

到了家里,莹玉回自己屋里,跟李嬷嬷聊时提到:“嬷嬷觉得贾家那位大姑娘如何?”

李嬷嬷笑道:“姑娘要知道,这皇里的女人,上到皇后嫔妃,下到宫女嬷嬷,都算是皇帝的女人。这么多女人,全都指着一个男人过日子。您想这里头的门道有多少?”

这个莹玉是知道的。

“贾元春入宫近十年,从宫女到皇后跟前的女官。还能平平安安的出来,没几分能耐是不能的。”在那地方,真正蠢的人活不久,没手段的活不好。能活下来还活得不错的,无一不是人精。

“嬷嬷是说,她今儿表现出来的,都是装的?”

“未必是装。”李嬷嬷道:“叫老奴看,她是真心想跟您跟大姑娘交好。如今贾家越发不如从前,她生父不过是个员外郎,母亲又犯错被关入佛堂。她的婚事只怕没什么头绪,但凡好一些的人家,都不会娶她。她能指望的,一是老太太对她的宠爱,二是她舅家的势力,然尔王家那位如今去了外省,短时间内顾不上她……咱们老爷便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