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机,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不由回想起跟沈知行有关的事。

沈知行比他大十三岁,而且他性子沉稳安静,比同龄人更显早熟。从沈知舟记事起,沈知行就像家长般处处护着他,因为父亲生意忙碌,常年不在家,沈知舟甚至像依赖父亲一样依赖沈知行。

那么多年,哥哥在他心目中是优秀、伟大、可靠的代名词。

即便家庭偏心,爸妈爷爷都更喜欢哥哥,但在沈知行的庇护下,他还是可以无忧无虑当个N世祖。

可是变故出现了,沈知行不在了。

沈知舟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得家人重视,但一直被哥哥护着,他也没心没肺的活着。直到沈知行离世,他听到妈妈最多的一句话是——如果你哥还在,肯定比你做得好。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他心脏上,他努力挣扎,顶住压力接下聚信,几乎耗尽心血只为证明他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好。

除了聚信的责任和家庭的责任以外,促使他急速成长的,还有得到母亲的认可。有一段时间,他疯了一样努力,想变得更好,更像沈知行,只为了迎合母亲,得到母亲的认同。

父亲和哥哥的离世,对母亲打击很大。她精神状态变得很不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因为他刻意学习哥哥,母亲糊涂时,会把他当成哥哥,百般痛爱。但一旦清醒过来,就会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她。

以前他看不清,但自从在母亲面前分饰两角后,他能以最清楚的视角看到母亲是如何的偏心,他也逐渐变得死心。

他一直模仿哥哥,哥哥是温和,但他最后却死了心,成了冷漠。

哥哥临死前,求他保住家族企业,他永远无法忘记哥哥临死的样子。只要他生出一点点退缩的念头,哥哥就会出在他梦里,将死的眼定定望着他,一言不发,悲戚绝望。

为了摆脱这个梦魇,他像机器一样生活,甚至尝试着模仿哥哥,一样的穿着,住哥哥的房间,用他的东西,企图将这具早就没有灵魂的躯体交给哥哥。

他为止付出一切,甚至灵魂,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是沈知舟了。然而得到的是蜚语流言,是舆论泥泞,永远承受着无法洗刷的不白之冤。

在这个浩大的商业帝国里,他站在最高处,风光无限,但也注定要成为所有人口中的“暴君”。

哥哥用生命画地为牢,将他永远囚禁在了这里,负重却无法前行。

他像受伤的困兽,动弹不得,狼狈不已,可是有个小姑娘带着光,走到牢笼外,跟他说:“你就是你自己啊,最好的沈知舟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事情本应如此。

所以,他就信了,甚至就这样成了她的信徒。

沈知舟的情绪很不稳定,即便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梦里的画面很杂很乱,有些方面重叠,有些地方又全然不同。

相同的地方让他觉得事情可能再次成为悲剧,但不同的地方又让他有了新的希望。

他就在这种纷杂的梦里被惊醒,梦里最后一幕,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接着,心口一阵抽痛将他惊醒。

他本能喊了一声,猛然睁开眼,躺在床上剧烈喘息,抬手扶额,满是冷汗。

*

时翘晚上跟苏雅琪开视频聊丰羽的事,远程处理确实很多麻烦,A市公司成立的事迫在眉睫。

时翘聊到深夜才收线,还想整理一下手头上的文件,却听见了一声急促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