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知何时哭湿了她的洋装,她借了一个农户家的灶台,用随身带着的钢笔和信纸给青年留了一封信让农户帮着在晚上才去转交然后就离开了。信上告诉他,她来过了,本想质问他谴责他之后再带他走,可是她看见的一切告诉自己,青年是走不了了。而她也爱这样的青年,只是这份爱无法令她留下,她决定割舍了。祝他幸福。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青年吃过午饭就收到了农户提前转交的信,他匆匆忙忙下山赶到镇上的汽运站想找女孩,结果接到了小学的电话,两个孩子玩闹上山打野兔,已经失踪了一下午了。学校只有两个女老师,都没法进山去找,他只能咬着牙赶回山上去找孩子,然后在晚上出了意外。

女孩得知消息的时候正是在候场准备上领奖台,接过奖杯的那一刻她失声痛哭。

“我或许会把这个故事写进我的自传里。”曾姨打趣,

“曾姨,如果他最后在汽运站找到了你,那你们会是什么结局?”黄少天定定地问,

曾姨笑了笑,“我可能会给他一耳光然后让他回去,做他愿意做的事。我虽然伤心,但是他的精神是快乐的,我觉得那就行了。和我在一起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他包装自己都是痛苦的,如果我给他带来了痛苦,那就不该继续。”

黄少天点了点头,

“不过其实我还是很后悔。如果我当初执意拦着他不让他回国,或者我和他一起回去,可能总有办法的。说到底是那时候的我不敢不愿,我不想看见他描述的山区里贫瘠的样子,我可能潜意识里也不想承担崎岖的未来和压力。所以我让他一个人回去,又把我的希望强加在他身上。他在我最爱他的时候离开了,我很难过,但是也是因为这样,我对他的爱一直没有消减。”

曾姨离开前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对了,你说你也想去体验大自然?我觉得你还不合适,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有很多东西放不下,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扛着相机就冲进冲突区的样子,回归自然是个好想法,但不适合现在的你。淡忘和逃避也不是你会走的路,不是吗?”

黄少天出艺术中心的时候还在想曾姨的话,她说她后悔自己当初的不敢承担。可自己呢……自己当初承担了所有,但是是不是其实也是另一种不敢承担?他不敢承担如果他坚持和喻文州在一起,会面临的更多未知的恐惧和伤害,施加在喻文州身上的或者他身上的或者他身边人身上的,他都不敢承担,所以顶着自己担着痛苦的念头断了一切?

第15章

想到这黄少天就有些钻牛角尖,走着走着走过了两条街,竟然走到了当代艺术中心,他回国后第二次遇见喻文州的地方,一个念头飞快地钻进了他的脑中。

艺术中心5点关门,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黄少天立马跑去售票处买了一张快速票进了馆,脚步没有丝毫耽搁地径直就上了三层,

他记得喻文州为了反驳自己觉得他是因为手伤不可逆才封刀的想法时曾经说过,这个展馆里展出着最近他的作品。黄少天今天突然很想亲眼看看喻文州的作品,喻文州要说的要表达的什么都可以,他很想再次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喻文州。

三楼的展厅很大,临近闭馆展厅里只有寥寥几人,黄少天便走得很快,一双眼睛飞快地从一个个作品作者的名字扫过去,一下子大半楼层就跑过了,最终他在另一侧的展区中心缓缓停下了脚步。

一座等人高的人物雕像,看身形是少年亦或是青年,粗粗地刻画中可以看出穿着休闲又清爽的衣着,他向着蓝天或是远方举着相机,相机和手挡住了人物的脸,只露出了眉毛和脸部的轮廓以及相机下的笑。

作品的名字叫:少年。

创作日期是二零零六年。

创作者:匿名

黄少天站在人物像面前,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不是喻文州以前喜欢又习惯的风格,喻文州喜欢特别精细化地小雕,黄少天曾经说过没想到他骨子里还喜欢炫技。而这个人物立雕的整体线条并不精细,所有的闪光点和发挥都在那栩栩如生的动作和表情上,尽管其人的五官被刻意地避开。

这是喻文州以前喜欢的那个人,是强烈吸引着喻文州视线也被他所热爱的那个人,是勇敢是果断是凌厉是张扬的那个人,是曾经的少年。

创作日期是零六年,那是他回国前四年,喻文州是因为什么才会再次碰它,又允许公开展出的?黄少天以为喻文州在得知他结婚的时候就会放下,原来他没有。而那么多年后他再次握起刀,雕刻出来的还是那个少年,尽管那个人可能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