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打小便是嬷嬷带大的,与嬷嬷相伴的日子比与额娘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得多,你我二人虽是主仆之名,却是实实在在的母女之情,本宫身边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日后纵是本宫不在了,但胤禛府上有嬷嬷代本宫看护着,本宫总算也能够安心些……只要家里安安稳稳的乱不起来,夫妻和睦,胤禛的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者说,嬷嬷的年纪也大了,宫外也没有家人在,那林家大丫头不是那刻薄的人,嬷嬷对她尽了心,将来她总也不会亏待了嬷嬷,况且还在胤禛的眼皮子底下呢。”
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但习嬷嬷心里很清楚,她们主仆之间的感情压根儿犯不着如此,皇贵妃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罢了。
康熙进来时就看见这对主仆都哭红了双眼,还以为皇贵妃不好了,顿时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
皇贵妃捏着帕子擦了擦泪水,才要起身行礼,就被康熙给拦住了,“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了,就坐着说话罢。”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康熙不禁暗暗叹息,“近来可曾好些了?怎么又清减了许多?”
“还是老样子罢了,日日灌那苦汤子,胃口都败没了,实在是食不下咽。”皇贵妃皱了皱眉头,显然对那苦汤药已是厌恶至极。
康熙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日日汤药不断,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有愈发病重的趋势,足以见得情况严重,几乎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念及此,康熙的心底难以抑制的涌起了一股浓重的悲伤之情,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勉强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你想跟朕说什么?”
“是关于胤禛的……胤禛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也该打算打算了。”
听她这么一说,康熙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什么主意了,就问道:“你是相中哪个姑娘了?”又思及近日来德妃常在他耳边念叨乌拉那拉氏,心下便有些犹豫了,这两个女人的选择必定是不一样的,叫人实在头疼。
皇贵妃略显落寞伤感道:“林如海的夫人当年也算是臣妾的手帕交,这些年臣妾在宫里,她却远在扬州,原还想着日后再见时……谁知当年那一别却竟成永别了……真真是世事无常……”许是联想到了自身,眼泪就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落。
康熙原就心里压抑着,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哭,那眼眶也不禁红了,心里愈发软了几分。
罢了罢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有个什么愿望就是满足了她又如何?
皇贵妃与他相识几十年,对他甚是了解,此刻看见他的神情就知他已是心软了,便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来,“她虽先臣妾一步离开了,却比臣妾有福气,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臣妾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是头回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出色的人物,仅那相貌便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最难得的是两个小姑娘的性子亦是极好的,乖巧伶俐进退有度,臣妾实在是爱得很,只恨不能抢了回来自己养着。”
林如海的女儿?
康熙眉头微蹙,迟疑道:“朕隐约记得,说是当年林如海家的两个女儿出生时都曾天降异象?”
“好似是有这么回事,听闻他家长女出生时林府霞光笼罩,仙乐响彻了整个扬州城,次女出生时百花齐放……再看这姐妹二人的品貌,说不得真是仙女下凡了。”皇贵妃嘴角含笑,看了眼康熙,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担心什么,这姐妹二人的命格当年早已是算过的,皇上若还是不放心,不如就再找钦天监算一算,看是否与当年有出入,若当真有何不妥,臣妾自是不会再提。”
皇贵妃嘴上说得轻松随意,实则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林家大丫头不是与胤禛相克的命格,她定然不惜一切促成这桩婚事,不妥也得妥妥的!
康熙看了看她殷切的眼神,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向来对人都是淡淡的,难得见你如此喜爱谁,究竟是看上姐妹中的哪一个了?”
皇贵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笑容满面道:“这姐妹二人都是极好的人品相貌,手心手背当真是难以取舍,只大丫头与胤禛倒是年岁相当,且自打她母亲仙逝后偌大的林府都是她在管着的,小小年纪不仅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妹妹教养得也很是妥当,又知书达理绝非那等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人……若胤禛当真能得此贤妻,臣妾好歹也总算是能安心些了。”
妻贤夫祸少。
康熙对此倒也很是认同,若是嫡妻心眼儿歪了,那整个府里都会乱成一团,后院都着火了男人还有什么精力顾着外头的正经事?甚至连子孙后代都少不得要被祸祸了,这就是天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