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坐在美人榻上,眼尾多了几条细纹,然他转眸望来时,桃花眸波光流转,容颜俊美,只肤色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病了。少年知道。自元淑皇后死后,他的身体便不太好,此后又是一日复一日的辛劳,至今已是油尽干枯。

且他病得不知是身体,还有心。

他的心已随元淑皇后的尸体,一同葬进皇陵。活着仅凭一口气掉着,而现在那刻气终快散尽。

他同少年交代了许多,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说完,他让少年出去,让所有人都出去,而后他挣扎着起身,他走到窗前,看着后院的那棵树。

那棵树,高大粗壮,枝叶茂盛,四季常青,与东宫中的那棵极像。

清风吹过,树叶晃动,其间仿佛站了个姑娘。

姑娘穿着水蓝色的裙子,垂眸对着他笑。

季淮也跟着笑了。他伸出手,想要抱她下来,而后手指碰到窗棂,恍惚想起她走了已有二十余年。

人能活多少个二十年,想来活一个便已足够,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寻光。

然寻光不至,终是独自走到尽头。

*

谢书看着他阖上双目,而后少年进来,对着他磕了几个头。

少年将他与她合葬在皇陵,陪伴的还有那几千幅画,画上的全是一个姑娘,没有哪一幅有过他自己。

待葬好后,众人离开。

微风里,皇陵静立。阳光落下,他终于同他的光长守在一起。

*

谢书是哭醒的,醒时心口余痛难消。她从榻上坐起,未看到季淮的身影,便跌撞着跑到门外。

季淮去上朝了。

谢书穿着寝衣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中。

深秋凉,且今日无阳,她的肌肤被冻的发紫,嘴唇苍白,却好似无知无觉。最后宫人看见,想要扶她回房,却被她阻拦。

无奈,宫人只好拿来披风为她披上。

谢书由着她动作,待宫人披好后。她抬眸,见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季淮的书房。

她推门进去,无人阻拦。

进去后,书房内很安静,隐能闻到墨香。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上,脑中浮现出梦里的某副场景。跟着直觉,她走到书架前,抬手打开了一个抽屉,而后入眼厚厚一摞信函。

谢书将这些信函拿出,按照顺序打开最上面的那封,只见上书——

【丰平九年,一月初七

病故,返回三年前,醒于东宫。】

原他是那时重生的么?谢书打开第二封,此封依仅只言片语。

【丰平九年,一月初八

于将军府,见阿书。】

第三封。

【丰平九年,三月初一

难熬,提前婚期。】

第四封……

第五封……

一直到大婚后,信上的字迹终于多了起来。

【丰平九年,四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