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国本是宦官,但因深得肃宗的信任,连肃宗与安禄山合作交易之事他也知晓一二。自从三日前肃宗登基,他这位大总管受到了各方势力的追捧,连宣旨册封安禄山为藩王之事都由他来处理,一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
李辅国捧着圣旨,往日里的低眉顺眼早已被傲然之色所替代,他的目光落在安禄山身后黑压压的大军虽然略微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此时他身后跟着的是天策府一千精英,距此三里开外是五万大军,安禄山手底下这十多万大军中也有主子的人,这一次叛乱是主子和安禄山早就谋划好的事情,就在两日前主子以着“杨国忠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叛乱”的罪名撸了他的官职,只待过些日子令他们谋害老圣人的证据更加确凿,他杨家就会被抄家灭族了!
他高捧圣旨,尖声道:“安禄山接旨!”
安禄山身体站得笔直,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他只略拱了拱手,道:“安禄山接旨。”
李辅国看在眼里,心中一怒,但转念想到如今两军对垒的情景,若是安禄山立时跪下接旨,说不定会令他怀疑此次动乱的内情。思及此,李辅国心中的火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反而赞赏地看了安禄山一眼。
安禄山面色不动,只嘴角的笑容越发讽刺起来。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蠢得一脉相承。
李辅国大声宣读圣旨,内容大致就是说安禄山此番起兵意在清除杨贼,是为有功,鉴于其功绩特封为王,范阳、平卢、河东是为其封地,世袭罔替。如今杨贼已除,安王可以功成身退,退兵后随李辅国回帝都受封。
读完圣旨,李辅国昂着头,等着安禄山下跪谢恩。
谁料,安禄山却慢慢地笑了起来,大声道:“陛下?!哪个陛下?!我安禄山从来只知道玄宗陛下,却不知这所谓的肃宗陛下从何而来?!”
李辅国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道:“肃宗陛下便是太子殿下,如今先皇已逝,太子殿下奉召登基,你究竟意欲何为?!”
安禄山垂下眼,缓缓道:“原来如此……李大人,我手底下的兵士连日奔行,未曾有过片刻的安稳,可否令他们先行进入镇州城休整一番,随后返回各处,我再随你去长安?”
见这十数万兵将的统帅此刻“低眉顺眼”地与他说话,李辅国顿时有些飘飘然,方才心中升起的不祥预感顿时被他抛之脑后。他当即一扬手,冲着镇州城上的将士大声道:“开城门!”
镇州城上的众兵士互相看了看,没有动。
李辅国见镇州城上的将士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而眼前新封的藩王正看着他,他顿时觉得面上火-辣-辣,心中恼怒愤恨,厉声道:“未见得王爷在此吗?!还不打开城门恭迎王爷进城?!你们莫不是想要谋反?!”
谋反的罪名一出,镇州城上的将士顿时有些不安。李辅国身后,一直不曾对安禄山放心的天策将士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李大人,若是万一安禄山……”
“住口!”李辅国回头瞪了一眼那人,大声道:“杂家奉圣人前来迎接王爷,你如今质疑杂家就是质疑圣上!”李辅国冷笑着道,“莫非这就是天策府的态度吗?”
那人咬了咬牙,退了下来。
李辅国是钦差,在外代表的是新皇,无论镇州守卫对于外面的狼牙军有多么得忌惮,叛国的罪名压下来,他们只得打开城门。
李辅国见城门缓缓打开,面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转过身,道:“王爷请。”
安禄山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右手高高举起,随即猛地下挥,大声道:“吾狼牙军的好儿郎,听吾号令——屠、城!”
“什么?!”李辅国呆住了。
安禄山回身,一手钳住了李辅国的脖子,缓缓收拢的手指令李辅国满面的愤怒顿时变成了惊惶恐惧。他用手拼命地想要掰开安禄山的手指,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哪里及得上安禄山的力气。
就在李辅国两眼翻白,几乎被安禄山掐死的时候,这个野心勃-勃的胡人却随手一甩,直接将李辅国扔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方才要耀武扬威的人如今正像是一只狗一般瘫倒在地上,拼命呼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的天策将士根本顾不上这位李大人,虽然对方的兵力是他们的数十倍,但要这些人眼睁睁看着狼牙军屠城,即使明知是死路一条,他们也不会退开半步。
示警的信号已然发出,三里外的大军正全速往这里赶来。他们互视了一眼,长枪一挺,杀入了重围,直奔狼牙军不断涌入的镇州城城门处——无辜的百姓,能救一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