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片刻,穆玄英忽地蹙眉,起身下地,将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取下披在身上。随即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棂。

此时院中树影婆娑,寂寂未有人声。往日夏虫鸣叫之声,竟一丝也无。

穆玄英目光沉静,曼声开口道:“夜深露重,阁下不请自来,不知所为何事?”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穆公子,好俊的功夫。世人只道莫雨武功奇高,不成想,他这兄弟也非庸手。”

穆玄英面色不变,但额上却冒出细细的冷汗。他夜半惊醒,身体虚乏,但感觉到外面那个神秘诡谲的气息,他却说什么也无法继续安眠。他只瞥了一眼横在桌上的那柄巨阙,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有话直说。”

那个声音低低地笑道:“性子也有趣,无怪那人将人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穆玄英心中忽生恼意,这半夜三更扰人清梦,故意泄露气息将自己惊醒,却扯着这些没用的废话……真恨不能学一学藏剑山庄的云飞玉皇——照脸抡!

只听那人道:“罢了罢了,索性今日本座开诚布公。穆公子,本座听闻,你手中有邪帝舍利?”

穆玄英心中一紧,但面上仍是一派平静之色,道:“邪帝舍利?那是什么东西?”

“那可是好东西。”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寇仲与徐子陵得鲁妙子真传,没道理没有弄到杨公宝库中的邪帝舍利,只是他们倒是好手段,竟骗过了妍儿。”

穆玄英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石之轩?”语气虽有疑问,但神情却是肯定。他的记性不差,虽然时隔九月,当日洛阳之中,却还是记得那个邪肆狷狂,将净念禅宗的面子踩在脚下的邪王石之轩。

顿了一下,穆玄英面上神情越发从容起来,“邪王大驾光临,何不下来一叙。”

“这可不好下来啊,你那兄长不知在这院中放置了多少机关陷阱,啧啧,这手法,怕是蜀中唐门也有所不及。本座不善机关之术,若穆公子有心相邀,何不除了这满地机关?”

蜀中唐门也不及?

穆玄英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啼笑皆非。这些机关明明就是蜀中唐门出品,只可惜此唐门非彼唐门,这个世界的唐门比起大唐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穆玄英摸了摸下颌,说起来,楚大哥的那个世界里也有唐门的存在呢。隋朝、唐朝、明朝,连恶人谷与浩气盟都经不住时间的流逝,各大门派烜赫一时,流传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到了无忌那时候,也就唐门和丐帮尚在,却不复先祖时候的辉煌。

从来天意如刀,绝非人力能够扭转。

穆玄英垂下眼,语带喟叹地道:“邪王高看穆某了,穆某也不善机关暗器。”这是大实话,唐门机关精巧无比,想想唐家堡中那些机甲人和满地跑的机关小猪便能够知晓,堪称神乎其技。若穆玄英无三阳绝脉的困扰,他定好好研究一下唐门的机关——他从很早以前就十分好奇了。

“也罢,既然穆公子诚心相邀,本座纵是不通机关之术,今日也索性一试。”说着,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子中央。

第96章 所谓质问

突兀出现在院中的男子,面容极为清俊,乍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但一双眼眸深邃看不到底。他的嘴角虽然噙着笑,但眼中却是平静无波,半点笑意未入眼底。但他一身气度却令人折服,一身广袖青衫,端得魏晋风流。

花间派。

穆玄英忽然想起石之轩在魔门两道六派中的出身,一句“花间派”却令他想起青岩万花弟子。虽然石之轩的身上比之万花弟子少了悲悯,却是同样的倜傥风流。

难怪那个祝宗主记挂了他那么多年,又爱又恨的!

穆玄英不合时宜地想到,毗沙门都说了,这大唐双龙风起云涌的,归根结底,就是几十年前石之轩那一辈的人恋情不顺的缘故。谈感情能影响这么大,邪王不愧是邪王了。

穆玄英微微出着神,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果然人中龙凤,只可惜了。”若无病症拖累,日后成就必不可限量。

穆玄英一惊,霍然看向石之轩,却见方才还立于院中的邪王此刻竟无声无息地站在窗外,与他相隔仅仅一丈之距,而院中的机关竟一个也未触及。

穆玄英虽心有忌惮之意,但面上却是平静,道:“生死有命,无甚可惜。”

石之轩挑了挑眉,对着穆玄英瞧了又瞧,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几乎直不起腰来。若非此处院落僻静,早惊得前院守夜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