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所谓的广结善缘并非一味地救人,而是在不违背命数的前提下抢下一线生机。长琴虽然不屑天道命数,但也不愿救下应死之人结下因果,日后的业力又落在自己的身上。
指间微错,那符鸟所带来的传信立刻化为齑粉。
这张传信出自江都花满楼瑾娘的手笔。瑾娘虽然与道无缘,但天赋异禀,卜算之术极为灵验。不要看平日里长琴举止气度莫不从容,实际上,长琴每日的修炼都必须忍受全身经脉的灼痛,一般的水灵之物根本无法抑制。不修炼固然不必忍受那些痛楚,但一丝生机皆无。修炼固然是逆天改命的一个机会,但其中的苦楚若非长琴心性,换做常人早已被逼疯。
从那个时候起,长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前身对龙渊部族的恨意了。灵魂撕裂之苦,被烈火焚烧之痛,不拿那一族血脉为祭,怎能消去心中怨恨。
此方天地间水灵至宝,当属五灵珠之一的水灵珠。只可惜,长琴在多方查探后得知,自五百年前琼华于天火中陨落之后,门派宝物水灵珠便不见踪影。自此,本就因太子长琴之事对神界各种不顺眼的长琴对神界更是厌恶,就连那个和自己在洪荒唯一说得上话的伏羲都是一并划归到不待见的神中。
谁叫此方神界的天皇也叫伏羲来着。
长琴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明明整个人显得温和优雅,却偏生令人心生一阵寒意。然而,这阵寒意转瞬即逝,下一瞬,他整个人仿佛都拢在和煦的微风中。他直起身体,微微侧头看向院落的门口处,笑吟吟道:“小兰怎么这个时辰来这里了?”
方兰生一手抱着脏兮兮的小狗,一手拉扯着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讷讷道:“子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子曰:仗义相助必有好报……子曰:方兰生今日遭蒙大难,少恭心慈手软……啊不,是妙手仁心,定会出手相助。子还曰……”
长琴无奈抚额,拖长了声音道:“什么子曰,是小兰曰吧。”
方兰生“哒哒哒”地跑到长琴的面前,仰着一张惨不忍睹的小脸,露出了和怀中小狗如出一辙的神情,软声道:“少恭,你一定得帮我啊……少恭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当时可是拳打恶霸脚踢流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一敌百游刃有余,一心一意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长琴的眼角抽搐,他当初是瞎了眼才觉得那个用着一张包子脸做严肃状的小孩子很像韩云溪才没有无视其存在。但看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眸,他又忍不住叹息道:“说、真、话!”
方兰生讪讪地甩了甩手,干笑着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是如何将欺负小狗的那几个小孩子赶跑救下这只小狗,如何在那一场混乱中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德行。虽然方兰生刻意模糊了对抗的人数以及年龄,但长琴很快就用着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找出那八个经常欺负弱小,年龄段处于六岁到八岁之间的小孩子。
长琴坐在石椅上,低头看着方兰生。
方兰生站在长琴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方兰生心中泪流满面,他的身高,是他心中永恒的伤。
如今的他和少恭出门,谁能想到自己是他的总角之交,就差没说自己是少恭的儿子了。
的确,方兰生综合了各种原因后,样子比起实际年龄嫩了不少,但主要还是少恭的缘故。只比他大上七岁的欧阳少恭几年不过十八岁,并不是说他样貌如何,而是他一身的气度风华,就是世家大族的睿智老者都生不出俯视之念。甭管年纪如何,几乎每一个与他相交之人都下意识将少恭当做了平等的存在。
方兰生摇头晃脑地感慨,就连他暴脾气的二姐都对少恭一脸的和善,时不时在言语中感慨自家小弟的不听话,随即很是羡慕地说要是自己有少恭一半,不,就是十分之一就是谢天谢地祖宗保佑等等的。反正在方兰生的心里,自家的总角之交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只能仰望的高度了,所行所言,莫不金科玉律……
一日后。
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方兰生坐在桌案旁,咬着毛笔的笔杆,略带哀怨地叹了口气。透过窗纱,方兰生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家花园午后时的美景。他的脚边,是活蹦乱跳如今被他命名为“癞皮”的小狗。但他的左手边,却是一摞子五尺厚的宣纸。
发了会呆,方兰生叹了口气,黑色的眼睛落在那厚厚的宣纸上,无端端生出一股绝望来。
“果然……”方兰生喃喃自语道:“少恭就是我的保命符啊,如今少恭才出发半日不到,我的悲剧就这么降临了。”
昨夜因“癞皮”而发生的种种事件经自家总角之交的调节下,非但没有惩罚方兰生,反而被众位姐姐高度赞扬了一番,并当即允许的那只小狗的落户……当然,因他这番伤势,他也被姐姐们温和地责怪了一番。后来被他打跑的那几个孩子的父母前来责问的时候,自家的姐姐很是凶悍地反责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