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当从清晨开业到现在,硬是一位客人都没有走进大门里。

景天出来的时候正见着一位客人小心翼翼地觑了重楼一眼,似乎想要进到当铺里来,然而,重楼只是轻轻地掸了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位客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转头便溜得不见踪影。

景天狠狠地吸了口气,怒了!

他二话不说,一撸袖子,直接冲了过去,瞪圆了眼睛,大声道:“红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赶走我的客人!!”

重楼从来不是好脾气,从古至今,胆敢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早就进了坟墓之中。但景天身为那个人的转世却是不同,重楼对他一向耐性极好,也不恼,只淡淡道:“本座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景天噎住,他总不能说因为他掸了掸袖子就吓跑了自己的客人,可是这个红毛明明就不怀好意,就这么轻轻放过他实在是不甘心!

又听重楼幽幽地续道:“还有,本座早已告知过你——你,可以叫我重楼。”

景天呲牙,道:“重楼是谁?本少爷只认得红毛!”

口上极力贬低重楼的存在,但为了新安当未来几日的生意兴隆,他却不得不气呼呼地扯着重楼的衣领将他拉到后院里。重楼一向习惯景天的放肆,竟也由着景天施为,若是此时有魔界的看到,定然会下巴脱臼——这样的好脾气,还是他们的魔尊吗!明明应该一个烈焰燃雷下去让那个区区人类明白,什么叫做不能触犯一个王者的尊严才对!

将魔尊拉到新安当后院之中,景天凶巴巴地道:“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事先说好,要是打架的话,小爷今天不奉陪!”他现在骨头都在疼,再来一场的话,他还用不用活了!

“哼。”重楼没有应声,只扭头看了一眼东方的位置,目光深深。

位尊魔尊之位,重楼虽然没有真正掌握魔界,但这么多年以来,他也隐约摸索到了天道法则的存在。今日他隐隐觉察到东方有重大之事发生,虽隐约猜测到这与魔界中那些个不安分的魔族有关,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他却感觉到他所掌控的那小部分法则竟有了消散的迹象,天地似乎也在隐隐震动,他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混沌的无边死寂。

这并非杞人忧天,而是,掌控的那部分法则在湮灭之前给予他的预言。

他出了魔界,却直接一个瞬移来到了渝州。

六界在下一瞬可能归于混沌之中,万物包括他自己也会湮灭,重楼不觉得害怕,只是一瞬间想到了景天。

明明是飞蓬的转世,却有些与飞蓬截然相反的性格。

站在新安当的门口,重楼下意识想到,原来至死他牵挂着的便是与飞蓬的那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吗。然而,想到了决斗,他非但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满心茫然。

这也是他站在新安当门口却没有走进去的原因。

景天认真地瞅着重楼的表情,半晌,语气放缓,道:“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重楼挑眉道:“本座能有什么事情?”

景天撇嘴道:“比如说属下反叛你一下成了光杆司令什么的。”

重楼冷哼一声,语带不屑,道:“若是败于此等蝼蚁之手,本座便不配魔尊之位。”顿了顿,重楼认真地道:“在本座眼中,唯有你一人才配作本座的对手。”

“……切。”景天面上发烫,但他强板着脸做不屑状,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今天绝对不会和你再打的!”见重楼的眉毛皱在一起,景天接着道,“今天只喝酒,不打架。”

景天若无其事地转身,扔下一句“我去买酒,你在这里等着”便向新安当的门口走去。然而,景天才迈出三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耳畔响起的宛如山崩一般的轰隆声。

“啊——!!”景天惊呼一声,足下站立不稳就要摔倒,好在重楼及时出手,长臂一伸揽住景天的腰。倚靠在重楼的身上,景天惊魂未定地脱口惊呼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重楼面色阴沉,不语。

景天刚想说话,天空中竟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景天惨呼一声,抬手捂住了耳朵。身侧重楼似乎说了什么,但耳部的痛楚使得他脑子里全然都是嗡鸣之声,他只见着重楼的嘴唇开合却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这时,在新安当正门处迎客的龙葵听到后院自家哥哥的惊叫声,一身蓝衣顿时化作赤红,红葵睁着焰色的杏眼,抄起九转修罗斩就奔去了后院。

哪知道,红葵一身凶煞戾气地奔去后院,却见景天倚靠在重楼的怀里,全然一副依偎的模样,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血案模样。骤然的反差直接令脾气暴躁的红葵恼怒了,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天哥欺骗了感情——为了天哥的安全,她一发现他可能出事了就奔过来,可景天的模样,哪里像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