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傻站着作甚?没听见丫头说的么,你二师父还有的救。”

他收回黏在路小满身上的视线,转而向花无缺说道。

后者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邀月便先一步抱起昏迷的怜星,朝路小满道谢:

“将你掳来,原是我不对,只望你能不计前嫌,全力救治我这可怜的妹妹。此次若能助她渡过难关,想要什么报酬你尽管提,便当是我移花宫上下欠你一个人情。”

经过了这么一遭,她似乎已经看淡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也想通了谁才是最应该珍惜的人。能让一生骄傲的邀月说出这几句软话,已是很了不起的举动了,路小满也没怎么为难她,只狡黠一笑,含蓄道:

“报酬我已经拿到了,至于人情么,别的不提,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就到此为止罢。从十八年前延续到今天的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不是么?”

闻言,小鱼儿便下意识地望向花无缺,他们兄弟俩都是由一群女人抚养长大,成长轨迹十分相似,但不同的是,他从记事起就明确清楚自己的身世。水母阴姬虽然对他不算热络,但好歹也没亏待过他,她不屑玩什么烂俗的“复仇”小把戏,一早便让小鱼儿跟燕南天相认了。从这点上看,神水宫的女人的确要比移花宫的更有人情味一些。

说实话,当初知晓水母阴姬不是他亲娘,而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后,他郁闷了好些天。但后来燕南天又告诉他,他还有最后一名亲人存于世间,只是那孩子很可怜,刚出生就被他们的仇人给夺去了,能长大成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所以那个时候小鱼儿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从恶女人手里救回自己的弟弟。

自打在江南遇到花无缺,他就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向对方挑明关系,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好的时机,毕竟他们虽然是血亲,这么多年来却从没见过面,花无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路小满被邀月和怜星掳走,他更加没有耐心徐徐图之了。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悲剧重演。作为父母皆死于其手的受害者之一,没人比他更为清楚移花宫两位宫主的凶残冷血。于是再顾不得与弟弟相认,小鱼儿立刻联系上燕南天,展开了后面的一系列行动。

现在人找到了,两人的身世也猝不及防地被怜星揭露出来,他自己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更不要提花无缺了。

该怎么表达他对弟弟的关心呢?没人教过他要如何跟亲人相处,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天生的,不会被任何外力斩断。哪怕邀月不断向花无缺灌输他应该要恨“江小鱼”这个人,而一旦见了面,他们俩还是会相互吸引,对彼此产生莫名的好感。

或许花无缺现在还不太能面对现实,但没关系,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他唯一不缺的,就是时间。

之后便是按部就班的行医过程——路小满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她最多只能在这里待十二个时辰,一半的时间用来救治怜星,在邀月的辅助下,好歹度过了最为艰险的一晚上,成功保住了她的心脉。天亮后,她留下几个方子和一些注意事项,就孑然一身地离开了。

一行人在移花宫门外分道扬镳,邀月的复仇计划彻底失败,连带着唯一的妹妹也差点失去,但福祸相依,她总算愿意放下这一切,甚至连培养了十八年的徒弟兼“复仇工具”花无缺也说放弃就放弃,将人赶走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花无缺的态度倒是很豁达,得知真相后,他取回父姓,改名为“江无缺”,也没责怪小鱼儿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告诉他,而是郑重辞别两位对他而言既有仇怨又有恩情的师父,决定今后同自家兄弟一起闯荡江湖。

他和小鱼儿准备先跟着燕南天去祭拜亡父亡母;萧十一郎与丁鹏师徒肯定是一道走的;众人将别离时,江玉郎带着铁萍姑、荷露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三人拉拉扯扯,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分开了;于是就只剩下路小满一人还没有确定去处。

“随我们走呗,等祭拜完爹妈,我就带你回神水宫见我师父去!她老人家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大爱笑,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不必担心会被其他人为难,咱们神水宫可跟移花宫不一样,我保证你们能相处得好!”

小鱼儿嬉皮笑脸地冲她撒娇,玩笑中带着几分认真;江玉郎似乎也想说什么,只是被荷露与铁萍姑一左一右地挡住了;萧十一郎虽沉默不语,余光却一直关注着这边。

“不必了,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家了。”路小满压抑着满心的雀跃与欢喜,语气轻快地说,“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咱们几个虽是萍水相逢,却也结下了一段不浅的情谊,人生无不散的筵席,但我会记得你们和这段有趣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