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只得说:“如今朝廷咄咄逼人,吕布诸人要夺袁公之印,袁公也是为了自保啊。”
郭嘉嘲讽道:“若不是袁公视朝廷于无物,命人暗中勾结公孙瓒,故作抢冀州之态,吓得韩馥把冀州拱手送给了他,引发了朝廷的不满,岂会有今天?”
沮授也知道这事的确是袁绍做得不地道,不再多说,叹息道:“那你要去哪里?”
“天下大乱将至,我欲寻清静之地,静待一位英才的出世。”
“奉孝大才,若是隐居太可惜了!我等早已与袁公在一条船上,已无法脱身。而你不同,不如去洛阳匡扶汉室,结束这天下乱象。”
此时朝廷关押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并分其田地的消息并未传到冀州。郭嘉笑道:“朝廷有吕布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在旁虎视眈眈,又遍布洛阳的众多世家,即使去了也无法得到皇帝的召见。更何况,天子年少懵懂,又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身旁宦官佞臣林立,岂会相信我一介布衣?”
沮授说:“听闻荀彧在举荐天下大才,奉孝和他为同乡,或可通过他的举荐见得天子。”
郭嘉道:“自明章之治后,皇帝多短命夭折,少年即位的皇帝无不被宦官、外戚蒙蔽于鼓掌之中,荀彧一心想要匡扶汉室,可身陷荆州乱局,自身且难保,朝廷上也是有心无力。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世家献女于天子,走以前外戚干政的老路了。”
且说戏志才本在前往冀州的路上,护送他的布衣卫得到袁绍发檄文的消息,告知了他。戏志才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往幽州公孙瓒处赶去。
今天晚上宫中设宴招待有功之臣鲍信。鲍信特地在上午去洛阳客栈认真洗了个澡,随后换了赴宴会的礼服,一下午都守在驿站等候使者的召见。
有功的诸侯自然是要隆重招待的,显示出朝廷信赏必罚之意。宴会在南宫金碧辉煌的云台殿举行,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大殿的穹顶镶嵌了十几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殿两侧整整齐齐摆放着烛台灯和案几,地面上铺着色彩艳丽的花卉地毯,布置地十分华丽。
“臣鲍信,参见陛下。”鲍信此人非常讲究礼节,在侍女引领下,匆匆走入宫殿,并不偷觑天子,先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刘协沉声道:“起来吧。”
鲍信心中疑惑,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天子。这一看,倒是吓了一跳,这不是前日陪伴在吕布身旁的那个少年吗?
刘协今日穿着天子玄色常服,戴着通天冠,越发显得面容青涩。他莞尔一笑:“那日在洛阳客栈,曾与爱卿有一面之缘,可是记起来了?”
鲍信心头一跳:“臣那日失礼,请陛下恕罪。”
刘协道:“所谓不知者不罪,朕本就是布衣去民间,爱卿看座罢。”
汉代人吃饭一般都是分餐制的,陛下设宴也是如此,刘协和鲍信面前都摆放着案几。不过两人距离不短,按照宫中的制度,刘协高居于上,鲍信居于下侧,此乃君臣有别。案几上盛放了瓜果和烤肉,还有以胡椒调味的鸡汤黄瓜丝面。此时盛行以面条招待贵宾,面条又称作“不托”,算是高级的吃食。
东汉建国之初,就吸取了西汉七王之乱的经验教训,对宗室管理很严格。比如济北侯,就只有爵禄和名号,没有管理权和兵权。封国的事务都是由朝廷任命的官员相国来处理的。鲍信虽然是济北相,但实际上手握济北的管理和兵权,乃是一方不容小觑的诸侯。
刘协掌权后和吕布、陈宫等人吃饭十分随意,甚至坐在圆桌、胡凳上一起吃饭,但这是建立在这些人守口如瓶和未央宫密不透风的基础上的。对于外来的诸侯,刘协还是谨慎地遵守起了礼制,甚至还注意起了姿态。他此时毕竟年少,一举一动容易被放大。若是被有心人宣扬,天子都开始不遵守“礼”制了,上行下效下,各地诸侯又何必遵守礼制呢?
寒暄完毕,刘协问道:“那日爱卿与吕将军谈及济北风土人情,朕听着意犹未尽,爱卿可否为朕详细说说?”
鲍信自是从命。
刘协听了一会儿,又问:“济北侯身体如何?”
鲍信吃不准他的想法,谨慎回复道:“侯爷身体康健,陛下无需担忧。”
刘协淡淡道:“兖州曾遭黄巾乱贼重击,民间百姓多饥饿。济北侯可有开仓放粮、救济乡里?”
“这……倒是没有。”
“朕在朝中听闻爱卿优待百姓、士卒,朝廷的俸禄都分给了穷苦的济北百姓,自己生活颇为简朴,妻子亲自去河边浆洗衣服,连儿子都会穿打着补丁的衣服去跟随夫子读书,着实令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