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眨了眨眼睛，越发感到奇怪。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紧接着，她将玻璃窗也推开了。

喧闹声顿时大了起来，夏夜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人行道上、在广场上、在居民楼的阳台上，人们聚集在一起，指向远处的天空，发出惊讶的叫喊。

甚至交通也停滞了，公路上不断有车停了下来，司机和乘客纷纷下车张望，被堵在后面的车一开始还会鸣笛，可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异常，纷纷下车，看着天空发出惊叫。

夏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受到牵引，和所有人一样，看向东南面的天空。

那片天空被朝霞染成了美丽的橘红色，如同一张崭新的幕布，可这幅幕布已不再完整，与地平线平行的方向上，一道巨大的裂隙横贯而过，将它几乎撕裂成两半。

裂隙中，漆黑的、下尖上阔的剪影正缓缓伸出，狰狞的轮廓几乎让人怀疑那是巨兽的利爪，可当它展露出更多的形体时，所有人立刻就认出，那高悬于天空的巨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座座倒立的山脉，锋利如刃的山峰指向地面，底部则仍然隐没在裂隙之中，仅仅是出现在裂隙外的部分，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万米，尽管它们离地面仍很遥远，可危险的压迫感已经提前传导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山脉仍在下沉，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山脉的底部终于从横贯天际的裂隙中缓缓移出，它们彼此连接成一片，形成了这些巨大山脉的底座，尽管距离非常遥远，可人们依然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它们大致围成了一个环形。

人们的视线被吸引着，投入了环形的中央，事实上，山脉与海渊市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视力的物理极限，按照光学的成像原理，任何人都不可能分辨出山脉中的任何细节。但这些倒悬高空的山脉原本就是超越常识、甚至超越人类已知物理规则的存在，因此，他们确实看到了更多的内容。

在环形山脉的中央，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它和前者组合在一起，便形成了如同东海盆岛模样的盆地结构，但它是一只倒扣过来的“盆子”，构成盆子边缘的山脉也远比东海盆岛要高，环绕东海盆岛的山峰最高不过三千米，而倒悬在天空中的那些狰狞山脉，几乎每一座的高度都超过了两万米。

更令人震惊的东西在盆地的平原上，规模宏伟的建筑群矗立于此，它们看起来由某种庞大却规整的黑色巨石搭建而成，外形是人类未曾见过的、甚至从未想象过的风格，靠近盆地边缘的建筑大多低矮，约靠近靠近中央高度越高，而位于平原中心的建筑更如鹤立鸡群，它几乎和那些狰狞的山峰平齐，高度超过了两万米，形状却不是高瘦的塔型；它的底座宽阔、顶部平整，看上去就像一座庞大无比的祭坛。

如此宏大的城市——不、“城市”不是一个准确的描述——数百万座建筑构成的集群，只能用“国度”来形容它，当如此宏大的国度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仰望的人群眼前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们震惊于这些巨大的造物，并不由得联想，到底是何等存在，才能创造出如此奇迹。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时，这些人便突然意识到方才被忽略的事情——

这座伟大的国度，为何一片死寂？街道、广场、祭坛……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一个活物，甚至看不到一个会动的物体；再看得仔细些，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些雄伟的建筑似乎已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年，裂纹贯穿了它们的表面，却无人进行修葺，甚至有些建筑已经倾塌了一半，露出蜂巢似的内部构造。

恐惧、无名的恐惧在人们的心中升起，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正注视着一座早已死去的国度，它就像一名巨人的遗体，庞大却毫无生机……

《大明第一臣》

所有人心里同时响起警钟，生存本能是发出警示的敲钟人，人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注视，应该埋下脑袋，赶快躲到屋子里，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装作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甚至这样都不够，最好对着墙壁，用力撞上去，让自己失去意识。

但是已经晚了。

他们的视线被牢牢固定在死去的国度内，如果锁死卡扣的光缆，再也无法抽出丝毫，他们甚至无法眨眼，无法动弹，在这人类的聚居地，成千上万的人僵直地站立着，以同一个角度仰着脑袋，绝望而狂热地盯着天空中的倒悬之国。

在这一刻，祂终于出现。

以无数五边形平面组成的多面体，突兀出现在倒扣盆地的下方，祂是如此庞大，其投影足以遮蔽那片死去的国度，祂的外形完全无法用三维空间的几何原理解释，因此人类的大脑根本无法将收到的视觉信号正确解析。

在祂出现的一瞬间——在古老之核出现在人类眼前的瞬间，所有注视者的大脑开始结晶，灰白、软嫩、以蛋白质和水为主要成分的组织，以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理化学原理的方式转变，转眼间变成了了翠绿色的多面体结晶。

坚硬、带着棱角的结晶穿透颅骨，从人们地脸上、额头上、头顶上伸了出来，四分五裂的头挂在结晶体上，却依旧没有失去生机，它们的表情反而愈发狂热，仿佛窥见了天国的大门。

而那些结晶体脑袋以下的身体，正发生截然相反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