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努力学着自己的父亲的气度与口吻,问眼前已经是她臣属的小小少年,“你知道要如何为朕分忧吗?”
昆山玉听出来了,她的嗓音略有些发抖。
那一刻昆山玉忽然有些心疼她,他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皇帝,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她被她原本安稳的生活所弃,虽然正试图保持镇定和尊严,却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昆山玉想了一会,将那些在腹中早已准备好的所谓治国之策统统收了起来,对着这个小姑娘说:“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小姑娘显得很失望的样子。
“那么,这儿问题的答案,陛下知道么?”昆山玉第一次抬头,看向嘉禾。他见到的是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像是精致而又脆弱的雪或者玉。
嘉禾点头,犹豫了下,又摇头。
“陛下不懂,臣也不懂,这真是巧了。”昆山玉轻快的开口说道:“不懂不要紧,臣与陛下慢慢寻找答案便是。臣和陛下一起。”
那年昆山玉虚岁十六,嘉禾将满十四,俱是年少。
女皇周嘉禾身边不缺老师。
翰林院中,有大把的儒生教她经史,慈宁宫内的杜太后教她阴谋与阳谋,如昆子熙一般的内阁老臣,则告诉她什么是帝王心术。
寻常儒生头悬梁锥刺股,寒窗十年,或有金榜题名这一日,可要学会如何做一个皇帝,却不是光下苦功夫就行的。
昆山玉如他初次见面时所承诺的那样,他一直陪在嘉禾的身边,看着少女在崎岖的道路上跋涉。
最初那几年,她是被架空的天子,手中无权,百姓只知内阁而不知女皇。昆山玉陪着她学习这个王朝的官员有多少、六部的司职具体是什么、赋税每年应缴几成、水利农桑之事该如何打理。
她该学的东西太多,时常会熬到深夜,次日见他时,顶着淤青的眼眶。
端和三年后,她开始逐步的学着掌握朝堂——这自然是更加不易的事情。内阁不愿将手中的权力交还天子,文士们都说,小女子不堪大任。
昆山玉亲自恳请曾祖父昆子熙出面相助,老人对重孙说,“施予来的东西,随时都可以被人夺走。皇帝自己的权力,当由她自己来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