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拧眉,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冷笑着轻声骂道:“让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非要去武库不可,你胡扯了一堆什么玩意?知道我平素处理公务时最厌烦的是什么人么?最厌烦的便是那等上书言事,洋洋洒洒三千字,仍未点名主旨之人。听说过明太.祖的故事么?”
“我知道、我知道,若是明太.祖碰上我这种喜欢废话的人,一定会把我直接拖下去廷杖伺候了。感谢不杀之恩——阿兄。”最后那两个字,他加重了语调。
嘉禾瞥了苏徽一眼,哭笑不得。
“但阿兄是能够纳谏的人,我也就壮着胆子将我心里的一些想法说出来。治军与治吏同理,吏治腐败,军队也不会好到哪去。我朝兵将分离,将领闲时在家养花喝茶,战时领命出征,士兵则由都督府管辖,屯戍于边关。时间久了,也会出问题。且先不管将才闲置时日长久,会不会刀锋生锈、甲胄蒙尘,只说士卒——”
嘉禾抬手,示意苏徽可以不必再说下去了。
她来到宣府两年,军中许多积弊都已经见识到了。
边关军屯被权贵瓜分侵占、士卒沦为官长之私奴、边镇谎报士兵数目,以老弱妇孺充作正卒……如此种种,多不胜数。这才开国多少年,军中就已经出现了这样多的弊病,时间久了,这个国家岂不是积重难返。而其中最让嘉禾心惊的便是“兵为将有”及“军商勾结”。
那批开国的元勋在军队之中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即便嘉禾心惊。那群她指挥不动的骄兵悍卒,却能因李、郑等人的振臂一呼而出生入死。今日他们之刀剑指向塞外蛮夷,明日焉知不会对准紫禁宫阙。
至于军商勾结,正又是一股难题,如同缠绕在一团的乱麻,一时难解。
然而外敌压境,首要的任务终究还是杀敌。她在边关最大的意义,不在于指挥军队打多少胜仗,而是震慑三军,将那些已然露头的隐患牢牢按住。
“我听说了一件事情。”苏徽抿了下干裂的唇,“近年在京师新造的一批火.器出了问题。”
“……是。”嘉禾冷冷开口:“工部、兵部、户部,如今互相推诿,而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批敌人便会杀至宣府城下。”
“所以我猜你会去武库。”苏徽说道:“战场上武器可是很重要的,你不可能不在意。新造的火.器出了岔子,其中必然藏有诸多猫腻,牵涉各方利益。”
嘉禾的步子不知不觉缓了下来,无人猜得到年轻的女皇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前方是岔路口,她瞥了眼苏徽,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之中,毫不犹豫的走上了右边那一条。
这条路并不通往武库,也不会去到城内任何重要的地方。
苏徽倒也并不十分惊讶,神情更像是好奇与疑惑:“被我猜中了,不开心,所以……”在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