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如今已经成亲快一年了,听说宝钗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要做父亲了,宝玉是否已经成熟长大?危机四伏的荣国府,会不会在宝玉贾环贾兰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上发生转机?

想到这里,惜春忍不住长叹。成亲这样的大事,自己竟然义无反顾坚持不让自己的家人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冷心冷清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

惜春的心似乎不再平静下来。看桌上有纸笔墨,惜春摊开纸,不由摘录道: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

“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

抄录了这几句,惜春反复品读,心逐渐平静下来。

眼下自己已经是出嫁的新娘,这里将会是自己终老的家。这个屋子里,早晚要与自己的丈夫相濡以沫,共话人生。屋子外,还有柳姑妈要好好孝敬。也许几年后,还有几个孩子,要自己好好教导。

惜春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心事,只见彩屏进来道:“姑娘,你怎么今天晚上还写字?我已经备好了醒酒汤,柳姑妈说可能马上会散席,一会她要帮忙收拾,就不进来了。听说冯驸马要早些回去,不放心妙玉公主,少王爷也说要早回去,李雷李洵也是。姑娘放心,姑妈说今晚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喝酒,只在那里说话。”

惜春听了,放下手中的笔道:“我知道了,彩屏,你去歇息吧。现在已经不早了,你累了一整天,我下午睡了这么久,眼下不困,所以想看一会书,你只管去歇息。”

彩屏知道惜春性子,只好道:“姑娘,我就在前边左侧屋子,有事你到门外叫一声便可!”

惜春忙道:“我知道,彩屏,你去吧!”

彩屏走后,惜春看着圆桌上那两支红红的大蜡烛,不由又想起迎春来。一年前,二姐姐迎春也曾经像自己今天一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宁国府荣国府两府前来送亲的人更多些。可是,最终她的婚姻却成了孽缘。黛玉告知自己说,迎春是先失去肚子里几个月的孩子,然后人不见了。孙家还说迎春带了丫头绣橘和孙家不少银钱逃走的。

可是,孙绍祖明明还没有孩子,若说他会害迎春失去孩子,好像也说不过去。因为所有的男人,都应当很看重子嗣的,难道孙绍祖例外?难道孙绍祖是折磨迎春以至于失去孩子的?

如果真是这样,迎春会不会并没有逃出孙家,而是被孙绍祖害死,再造谣说迎春和绣橘逃走的呢?

想到这里,惜春不由更为迎春担忧起来。迎春身上的伤,是众姐妹亲眼所见,迎春如果真是被孙绍祖害死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堂堂一个国公府,世袭一等将军的亲生女儿,嫁出去不明不白没有踪影,也没有一个家人有疑惑?

刚刚失去孩子,病体缠身又一向柔弱老实的的迎春,竟然敢带了银钱逃出去,惜春总觉得有些不相信。迎春若真的带上绣橘,逃出去躲到某个地方,有没有可能呢?

记得自己曾经劝慰过迎春,要这个老实的二姐姐暂时忍气吞声,存好银钱。有了银钱,想去哪就去哪。迎春会不会一下子了悟,学自己带了绣橘真逃走了呢?

惜春想到这里,慢慢回思起和迎春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迎春平常木讷老实,以至于很多下人背地里说她“二木头”。可是,迎春很喜欢下棋,原来在大观园,她的棋艺是最好的。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迎春突然大胆做一次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一定可能!会下棋的人,怎么可能胸中无丘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在某个地方,突然见到健康平安,而且过得自由自在的迎春,或许还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姐夫,该是多么的让人惊喜!

惜春起身,正要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只见柳湘莲走了进来。

惜春忙放下书,羞红脸低头道:“柳大哥回来了?我让彩屏给你端醒酒汤进来!”

柳湘莲一把抱起惜春,笑道:“妹子今天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