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可以,不过等到那时候,恐怕这个女孩也已经和我一样了吧?”兰伯特不慌不忙地回答着,“我都已经将灵魂交易给神灯了,还有什么是我害怕的呢?死亡?”
“不,它是我期待已久的礼物。而你,柏妮丝……”
他看着对方,着重注视着那双因为情绪波动而显示出鲜活生命力的浅绿双眼,一种虚幻的满足感充盈在他已经逐渐枯萎的心间:“这是你对我说谎的惩罚。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说谎,那我会让她被彻底淹没。”
“我并没有……”
“如果你真的会和一个人类男孩保持数十年的友好关系,容易被一个人的真挚感情所打动,那你在婚礼上害怕什么?”
柏妮丝再次愣住,没想到他会把话题转移到一个让她完全猝不及防的方向。她眨眨眼,竭力保持着和刚才差不多的态度回答:“你要是遇到这种明明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结果对方突然不按计划行事的情况,你也会吓一跳。”
“是啊,确实如此。可既然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你不是更应该不管发生什么都全力配合好对方,以免前功尽弃吗?你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半途而废的人。”
“你根本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这么做?”
“所以我邀请你来这里,就是希望能对你有所了解。”兰伯特说着,轻轻挣脱了柏妮丝的手,转而示意她再次坐下,“婚礼的时候,我就在你侧面不远处的演奏团里,看到你似乎是在找我是吗?
后来,当你身边那位新郎对你说出那些话后,我能看出来你在一段时间里还是想要继续配合着他,将这场不在你意料之内的插曲进行下去的。”
“可是你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你那时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让你非常害怕,对不对?”
他缓慢地说着,每个说出口的音节都是一段流逝的时间,和那些尽管已经慢了许多但仍旧在不断涌入的水流一起,让柏妮丝非常不舒服:“你在害怕什么呢?因为你发现他是认真的?”
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因为这个话题涉及到了蒂亚戈,柏妮丝忽然感觉到一阵极为强烈的抗拒,还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
似乎总是这样,只要是和蒂亚戈有关的事,她都难以理解也看不明白,只下意识地选择去忽略或者干脆逃避对方,就像这次一样。
趋利避害是任何生物的本能,远离一切带有危险的未知也是如此,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
可是在刚才的婚礼上,她害怕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回答。
那个也许会改变一切的回答。
想到这里,柏妮丝开始克制不住地紧张起来。指尖收握时擦过婚纱上的精致钻饰,她感到了明显的凝涩感,似乎是因为出了汗造成的。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炎热盛夏里,她的双手掌心间竟然全是细密冷汗。
水晶球里的少女已经奄奄一息,过长时间的踢打挣扎将她的体力消耗殆尽,只剩下时不时抽泣的力气。
“这样吧。”柏妮丝忽然听到兰伯特对她说,“你就告诉我关于你和那位新郎的事,怎么样?我想,这个问题也许会比我之前问的更有意义。”意义?
柏妮丝收回目光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坐回身后的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被那些蓬松宽大的裙摆给完全包裹在中间,看起来像是坐在一团雪堆里似的,下一秒就会被那些簇拥着的洁白完全吞没进去。
很快,她给出了回答,声音冷淡:“他是和光明神一样的至高神祇,而我是海巫。这场婚礼是为了引出你和神灯所以才举办的,就这样。”
兰伯特相信她这次说的确实是真话,只不过这个回答显然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了。以至于在听完柏妮丝的话后,他都明显愣了一愣,紧接着便有些古怪地笑起来:“你是说,一个神灵,在明明可以随便找个天使或者精灵来和你完成这场假婚礼的情况下,却偏偏要自己亲自作为新郎来参加,是这样吗?”
他的话让柏妮丝愣神片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裂开,思绪里某一部分已经存在了许久的困惑在这一瞬间,终于得到了解答。
兰伯特说得对,蒂亚戈没必要自己这么做的,这种举动完全是诡异又多余的。
想到这里,柏妮丝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一瞬间的苍白,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极为恐惧的事。但很快,她便眨眨眼,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自觉挺直的腰背看起来像是在承受着什么莫大的压力,语气生硬地回答:“随你怎么想。”
对方笑一下,干瘪的脸部皮肤脆弱到随时会因为这种微小的动作而撕裂开,继续嘶哑着嗓音问:“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我很好奇这个。一个恶魔,是如何与一个神祇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