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的别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学浮屠塔作甚?

烟雨迷蒙的阳春三月,桃花开的好美,每当有清丽仕女和少年书生前来搭船躲雨,他都会忍不住高唱高胜美版的《千年等一回》。

莲花盛开的大暑天,他带着宠物巨雕荡波湖心,摘下带茎的莲叶,用发簪刺穿叶心,卷成碧绿的大酒筒,饮一觥酒便抛一张叶,直喝到红肥绿瘦、月上中天。

木叶萧萧的金秋,他怀揣鸣虫,左手持箬粽,右手持蟹螯,袒腹拍浮船中,仰天狂啸: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毁灭;世界万物,缤纷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罢了。终有一日,天上人间,青山绿水,存在只依我心!

玉壶冰结的雪夜,他采来松实、梅花、佛手和雪水,一边用红泥小火炉烹沏三清茶,一边刺破手指用鲜血默写《金瓶梅》。无论谁来索取写好的章节,哪怕是卑田院的叫花子、目不识丁的灌园叟,他都肯随手奉送。

由于他豢养了一头比人还高,脑袋上生着血红大肉瘤、走及奔马却不会飞翔的肥丑巨雕,临安城的人都将常凯申视为了驻颜有术、楚狂接舆一类的隐士高人,并且以讹传讹、牵强附会了种种真假莫辩、玄而又玄的神奇故事。时间一长,很多闲的蛋疼的文人骚客和闲的蚌疼的名妓花魁纷纷慕名而来争睹风采,口口相传之下,“此子风骨,不似世间人”、“旷达傲世”、“世上如侬有几人”、“雅帝”之类乱七八糟的高帽纷纷戴到了常凯申的头上。

有了明星光环,船家的勾当显然是没法再做了。

于是常凯申拿出一大笔钱,广招巧手工匠,在断桥边建起了一座雕镂精美、雄伟庄严、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理石神庙。有见多识广的波斯海客慕名前来参观,只认出了神殿里的手持盾牌和法典的青铜女神像,好像是海西拂菻国几百年前信奉的“弥涅耳瓦女神”——也就是古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雅典娜,乌云和雷电的主宰者,和平劳动的庇护者,掌管智慧、科学与正义战争的女神。至于其余五个配享侧殿的青铜小战士雕像,他们却怎么也研究参详不出个一二三来——这让自诩识宝波斯的海客们异常感到惭愧。

很快,这座由大书法家刘克庄亲笔题写牌匾的“沙巴克圣域神庙”就正式对外开张了。

常凯申也不怕犯忌,大喇喇地自封为教皇,将宠物巨雕封为圣域首席神奇宝贝,又不知从哪儿觅来一个水蛇腰的冰山美人,用桑葚汁染成一头长长的紫发,对外号称“纱织圣女”,手握黄金禅杖,身穿雪白公主裙,四处搞演讲、传福音、收信徒、度亡魂,忙活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说来也怪,执掌朝政的蟋蟀宰相贾似道非但没有对此邪教加以厉禁,反而说服了官家,下诏将常凯申正式册封为‘三天智慧辅元护国大教主’,更史无前例地赐给圣域神庙发放‘杂兵度牒’的权利。搞的外地云游至此的和尚道士纷纷前来挂单投宿不说,本地的愚夫愚妇也有事没事就来烧香磕头,还将沙巴克圣域神庙‘求子很灵’的小道消息传的活灵活现、煞有介事。

等到常教皇建好黄道十二宫,招揽了六个圣域杂兵之后,一成不变、平静如水的日子突然被打破了——蒙古大汗孛儿只斤。蒙哥率领二十万鞑骑御驾亲征,闪电般攻破了襄阳城,尔后挥师东进,破鄂州、屠江州、下安庆,一路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宋小朝廷铁壁合围在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江南陪都。

面对这支所到之处、虐杀无度的上帝之鞭,临安城上下登时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恐惧中。襄阳外据天险地势,内有雄兵屯驻,更有郭靖夫妇等诸多武林豪侠协助防守,在这支蒙古大军面前也连一天都没能支撑下来,兵微将寡的临安岂不更是难当一击、覆灭在即?

可怜汉家苗裔、华夏贵胄,眼看就要衣冠沦丧、被发左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