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对这事也深有印象,某次武成王庆功时喝多了喊过一声‘我儿小哪吒’。他还记得哪吒当时提着枪就找笑趴在地上的天化算账,天祥天禄还试图拦着他多灌点酒。雷震子火上浇油说怕不是武成王把哪吒当过门的儿媳或是儿婿了吧,紧接着就是一场胡闹的混战。几个阵前的先锋统帅跟孩子似的扭打成一团,惹得年长些的将军们哈哈大笑直说他们感情真好。

是,哪吒和天化的关系特别好,对别人还知道端着身份守着礼仪,可俩人一碰上,从斗嘴噎死对方到动手打得难舍难分成了标准程序。可若是一方真出了什么事,另一个绝对比所有人都着急,加之这两人都是又急又直的性子,一个明明是关心,另一个明明也明白也领了这份情,却偏偏还是能以拌嘴扭打到一处结尾。

有那么一段时间,杨戬还真怀疑过黄天化是自己的劲敌,吃过醋也去探过敌情。结果自然是以少年一脸迷茫的听不懂告终。可谁又晓得没过多久,便是噩耗传来……

“将来到了地府我拿什么脸见他?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而不是他的家人?刚才你在帐中问的好,合该是我去的,”哪吒的手紧紧攥着杨戬的外袍,脖子埋在他的胸前,“我既非肉身,不怕刀枪箭斧,既是先行便该先行,就算碎了再找师父拼回来就是,该是我……”

“不准胡说!”杨戬少有的动怒了,他适才在帐中这一句,‘先行为何不去会他?’到底不该多问,就知道哪吒会多想才跟出帐来。“我是一时悲愤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再者向来你都抢在所有人前,现下如此反常,实在是怕你已经有伤在身才有此一问。”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哪吒,一路走来有多少仙家能士陨在这场战争中,你比之他们又如何?这张奎是有一身本领,今日若真是你一人先行应战留名封神台,可知道会有多少人心碎难愈吗?”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怒意怔住,哪吒抬头看进杨戬的眼中,木木的喃呢着,“本就再没人会……”

“没人在意?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板着脸又心疼又生气,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明白,这小祖宗怕是更得钻牛角尖了。

“我……”被这么严肃的反问,让哪吒有些心虚,眼神闪躲。

“你若不愿谈及家中亲人,也该想想这些日子相处的道门师兄弟、军中将士们,更别说太乙师伯哪里舍得你有损伤,谁都晓得你是三代弟子中法宝最多的‘宝贝人’,我下山时师父还特意叮嘱要多多看护于你,说是太乙师伯求了他许久,恨不得让我每日汇报你的情况。”

听到这里,哪吒的耳根红了起来,跺了下脚,“好师兄,是我错了,千万别把我方才说的话告诉师父。”

叹了口气,用指腹轻轻擦拭少年眼角残留的泪痕,“你可不是真心知道错了,等下必定不顾阻拦去请战,且是不死不休。”

“我……”被戳破心中所想,一时语塞。

“你信我吗?”杨戬牵起哪吒的手,握在掌中。

“自然信的。”自杨戬加入以来,杀敌劫营用计破阵都从未让人失望,在三代弟子之中私下皆认他为首。加之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关系要好,是以哪吒总是愿意听他的话,下意识亲近喜欢这位最可靠的师兄。

“张奎此人我已有了计较,你听师兄的话,等会儿由我前去掠阵,既信我,便等好消息。”

话音刚落,便听得锣鼓震天,敌营张奎叫阵。

“呵,”齐天大圣一拍大腿,“可惜俺生的晚了些,不然定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战场热血真想领教一番。”

“大圣是忘了自己把天兵天将打的落花流水了吧。”

“不一样,现在俺都懂了,你们那是场面上的活计,不是真拼命。”

“大圣不也手下留了情。”

“嘿,不值当不值当,”总算能把话题绕到自己真正的目的上,“话说回来,俺倒是有些好奇,三太子觉得若我和你杨大哥真真搏命,谁更胜一筹?”

哪吒支着头眯起眼,“以命相博?一对一?”

孙悟空笑着点头。

“论身手我说不好,但若是攸关生死的情况,大抵是我杨大哥活下来吧,”停了片刻又补充道,“大圣有所不知,西行路上即便九死一生,那你们师兄弟们到底还是平安渡完了劫,而当年我们为赢下商周之战,目睹同袍们一一身陨,此中决然,可不仅仅杀伐了事。”杨戬也曾做过让哪吒不甚赞同的事。

武王伐纣是得民心顺天意,行正道之名,虽说兵不厌诈,但能不伤及无辜百姓总是最好不过,加之姜尚治下有方,即便一些兵士曾经有些劣迹,入了周军也至多不过逞口舌之快解一时之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