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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修于韩昭,说不上什么朋友,只是个能在他面前不用伪装的人。

但景修终究是为凉州、为刘玄而死,而害死他的徐仲严,非但导致赵寄落难、凉州灭亡……同时也与韩昭如今的身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能不过问。

原以为解决了赵寄的事,他身上就没有牵绊了,不料一回头尽是不知何时结下的因果。

就像前世那些战友。

他们有多少死在了征战中?韩昭记不清了。

战争是不会给人时间缅怀的,但当战事停歇、铸剑为犁后,那些死去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脑海,难以淡忘……

那个他入军营时教他如何在边关生存的老兵、那个教他奇袭战的队长、还有那个与他一同立下第一份功劳然后又把全部赏钱用来买酒将第一次喝酒的他灌得酩酊大醉的队友……

太多太多……

一个又一个,活着时丝毫不觉得他们在自己心里有什么地位,还觉得一部分人自来熟得让人生厌,然而等到他们突然不再说话,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后,才会惊觉原来已经一起经历这么多,原来他留下过这么多足迹……

韩昭自诩薄情之人,他把悲戚当做软弱,他把眷恋当做迟疑,他不肯承认自己非常在乎那些人,无法容忍自己为感情失去理智。

但是人始终是人啊,不是石头也不是坚冰,但悲痛积聚到无法忍受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呢?

韩昭不知道,母亲早逝使他失去了能哭泣的怀抱,父亲辞世带走了他最后的依靠,兄长离去后再没有人会为他遮风挡雨,而昭阳的死则毁掉了他最后获得幸福的可能……

他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却再没有人能让他解开所有心上的枷锁,没有人能让他放下骄傲坦露脆弱……

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快要崩溃时再度套上一层锁,然后如常行事,好比现在。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血债必须血偿。

在宇文循墓前韩昭记好了索命簿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坐在夕阳的余晖中,缓慢地擦拭起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