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设定让他第一时间想到后世的十元店,仿佛有个人在举着大喇叭吆喝“十块钱买不了只亏,十块钱也买不了上当”。
然而这位药郎所卖的药并不是成本低廉的小东西,报出的价格也毫不实惠,与薄利多销的套路不同。他的药,每一株都贵得惊人,绝非寻常人家能承担得起。
久而久之,那些需要药的人没有不对他破口大骂的,他的恶名也随之广为流传,享誉南北。人们纷纷指责他哗众取宠,东施效颦,模仿名士卖药不二价,实则是想钱想到疯癫,拿着一堆破草药坐地起价。
这个叫谢诸的卖药郎倒也是个奇人。在被一片骂声淹没后,他所想到的并不是降低草药的价格,也不是按照不同草药的稀有程度分开报价,更不是被骂得自闭,从此换了一个从事的职业。他在原先的“不二价——全都贵死个人”的基础上,还增加了许多林林种种的规定。
买药的理由不能说服他,不卖。
看不顺眼的人,不卖。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卖。
今天日照时间过长,被太阳晒得太久,不卖。
来人的发型仿佛是个睿智,不卖。
……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卖的不是在山中采摘来的药草,而是炼制成的长生不老丹。
奇奇怪怪的规定一出,本就门可罗雀的茅庐更是无人问津。除非那药物实在难寻,或者附近有人对某种药急之又急,这才捏着鼻子走进谢诸的茅庐。
因为报价过高,要求又多又麻烦,谢诸的草药很少顺利出手。但他精通药理,对草药的保管技术极高,他的库存中堆积了无数珍贵的草药,堪称移动的多草a梦。
对于有亲人生死一线,一株草等于一条命的人而言,金钱乃是身外之物。谢诸的药虽然卖的贵,但他这些奇怪的规定恰好打破了珍贵药草被富人大肆收集,被富商垄断抬价的局面,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买药郎谢诸不再是被一面倒群嘲的对象。可随着名声的逐渐回温,毁誉参半,他的行为也触犯到一些人的利益。有不少人雇了杀手过来抢夺药草;拿了刀子威胁,逼他献出所有珍贵药草或改变规定;甚至想要杀人灭口。
可不管来了多少人,最终,谢诸都安然无恙,反而是那些雇凶者纷纷倒了大霉。
久而久之,江东丹阳郡的谢诸名声大噪生命,成了一个传说中的存在,深受其他人的忌惮。
郑平在得知谢诸这一号人后,对他的兴趣立即达到了顶峰。正巧他在寻找几种药物,久寻而不得,刚好可以来谢诸这儿碰碰运气。
郑平问了好几户人,终于确定了谢诸的所在。他没有急着敲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见谢诸家旁边有一个小水潭,水潭旁有一棵杨柳树,他走到杨柳树下,摘下一枚杨柳叶,用衣袂擦拭叶子上的尘土,凑到唇边,吹了个短促的乐音。
见能吹出声响,他又转换方向,试了几个音,开始吹奏曲目。
这回他所吹的并不是“成名曲”《恫吓》,而是一首轻快活泼的山间小调。若有人从此地经过,闭目聆听,便能感受这分惬意——
像是看见漫山绿草茵茵,身强体壮的耕牛在草地间行走,丰满的牛脸一动一动,咀嚼路边拾来的草枝。牛的旁边,一个农夫打扮的隐士坐在田埂上,吃着出门前夫人给他烤好的面饼,望着山间的绿,天上的蓝……
隔着泥土堆与篱笆合成的简易围墙,郑平看到有人打开屋子的大门,却没有出来,而是藏在门后,像是驻足的听众。
郑平微眯上眼,乐音一转,曲子的意境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
只见假想中的牛突然吐出了口中的草,跑到隐士面前,一撅蹄子,将屁股对准他,嘣了个气。隐士再无法持续悠闲而云淡风轻的姿态,迅疾地变了脸色,抄起身边的锄头,就去追逃跑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