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着对张相说:“我儿也长大了。”竟然也学会戏弄英俊的年轻郎君了。
谢玉璋执着玉壶微笑着为皇帝斟酒。前世皇帝虽没叫她坐到身边,却也说了这句话。彼时她对即将面对的事还一无所知,满心欢喜。
果不其然,皇帝这句暗示一抛出,使团的坐席里便站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的魁梧老者,正是这次使团的正使——虽都是早就达成了协议的事,终究还要在人前走个过场。
谢玉璋抬眸,她识得这老者,被阿史那汗信重的阿巴哈大国师,部族的大巫。她也记得他是这次使团的正使,就是他将她带去塞外。
她只是不记得,怎么夏尔丹竟然也会在使团之中。
但她也记不得更多了。从云京到塞外整整一路,她昏天黑地地躲在车里哀悼自己人生的结局——于那时的她来说,“远嫁”就已经是结局了,那时的她哪里知道,人生的苦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已。
这样的一路上,她精神恹恹,虽没病倒,却也没精力与别人打交道。一应对外事务,都是林斐替她出面打点。至于那时使团里都有谁,竟全无印象。
“尊敬的大赵皇帝陛下。”阿巴哈笑眯眯地向皇帝举起酒杯,“我代表草原上最勇猛的可汗来到这里,带着缔结友情的美好愿望。今天,看到了大赵有这样美丽的公主,想起了我们草原上的一句话——最美丽的姑娘应该嫁给最勇猛的男人。在我们草原,再没有比阿史那可汗更勇猛的男人。而这位美丽的公主,听说她是皇后的女儿,是最尊贵的一位公主。皇帝陛下啊,我带着缔结和平的诚心而来,请允许我为我们勇猛睿智的可汗求娶这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吧。”
阿巴哈国师在草原上常常主持各种仪式,他的官话说得还不错,却拉腔拖调的带着一股子宗教感,颇为夸张。跟大殿门口负责唱名奏报的內侍有得一拼。
他此话一出,胡人们面不改色,位置靠前的赵国大员们表情也没有变化,显然都早知情。倒是他们身边随侍的后辈子弟,多有露出惊愕神色的。
其中有个特别年轻的,还几乎跳起来,被自家祖父狠狠摁住了。
谢玉璋轻轻抬眼,目光投向李铭那一席。
她看到李固的脸色变了。
他的目光亦射向她。谢玉璋垂下眼,避开了那视线。
虽是早就内定下来的事,皇帝也没有立刻当众答应,他和漠北汗国的国师过了几个回合,无非是“我儿还小”、“这是我掌珠,不舍她离去”云云。
阿巴哈则说些承诺的话,不乏对阿史那汗夸大其词的赞美。
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阿史那汗是一个年龄足以做谢玉璋祖父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