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应声去了。
李固的目光却落在了谢玉璋的小腿上——谢玉璋扭身与侍女说话的时候,衣摆滑动间,鹿皮靴的靴筒外,露出一截乌黑的匕首手柄。
正是他送给谢玉璋的那一柄。
视线忽然被挡住,却是谢玉璋的手轻轻地抚平褶皱,拢正了衣摆,遮住了那小巧精致的靴子。
那少女目光落在膝头,纤纤素手在本就平整的锦缎上抚过,不曾抬眼看他。可李固真切地感受到房间里空气的热度的确是变了。
一种说不清的混沌的温热弥散于空气中。
他和她之间似乎有了什么奇怪的、不曾诉诸于言语的灵犀。
这奇异的感觉只产生并存留了一刹那,李固便强行收敛住心神,沉声问:“此人是什么出身?为何一个火长,殿下觉得他‘可信’?”
非是他多疑,实在是一个火长和一个生长在深深宫闱的嫡公主身份上差距太大。谢玉璋年纪还小,长在深宫中见过几个男人?她以后在塞外能依靠的就是这五百卫士,若叫人哄着将兵权交了去,实在令人担忧。
谢玉璋却似乎明白他的担忧,对王石头如何会入了她的眼这件事质疑的也不止李固一个人。她颔首道:“这人与勋国公府有些关系,十分可靠。”
这么一说,李固果然释然了。
“十一郎。”谢玉璋问另一件事,“这次陛下与汗国讲好了要恢复交市监,重建榷场。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常常听到云京的消息?是不是也可以时常与你通一通书信?”
她带着仿佛很认真的态度询问这件事,心里却知道,这事李铭一直拖着不办,直到他身死也没办成。
她这个和亲公主没有能像百年前的善琪公主那样为漠北汗国带去快速实现的实质的利益,自然也不会像善琪公主那样,传说被胡人们爱戴着。
朝廷榷场不开,边贸都掌握在走私商人手中。西北最大的走私商人就是李家自己。
这本就是公开的秘密。身在其间的既得利益者李固自然知道得更清楚。
眼前少女的天真期盼是不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