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除了他们关于自己的记忆。

故事

一个舞台。

一个舞台,几个角色,一席观众。

万事准备就绪,演员却没有拿到剧本。

迷失在台下的众目睽睽之中……

他们不说话,只是看着。

等待着,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结局吗?剧情的发展吗?一个故事?一个怎样的故事?

人们痴迷于此。

故事。

人痴迷于虚假的东西。

有的时候幻象可以比真实更像真实。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在没见过沙漠的时候,我们通过文字,通过艺术了解沙漠。一个陌生的国度也是如此。然而在那么多人眼中,曾经向往的金字塔实际上看来也不过尔尔;真实的国家不只有风情,还有垃圾、琐事,和贫穷。

佐伊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荒谬。她从理智上似乎可以理解自己这一系列行为的理由,事实上,她也能合情合理地把这些动机安在自己身上。负罪感也好、想要结束一切的心情也好,绝望或痛心,或是希望、不忍——理由总是有的,但是她觉得很荒谬。

她就像那个没有剧本的演员,被那巨大的沉默吞噬了。身体不听指挥地动了起来,顺着不知是谁期盼的剧情演下去。而她自己则像一个旁观者,心底除了困惑还有疲惫,她知道,这么做一定是有意义的,这样能救很多的人。但是为何?她心底最深处还有填不满的空洞,一种对世间一切强烈的不解,对自己的不解。

就像她无法承受他人的目光,所以选择从那里消失一样。

动机什么的,也许并不存在。可以不存在。

佐伊想,也许,动机就是人们讲给自己听的一个故事。也许大多数人的行为就像她一样,是毫无理性和道理可言的,只不过在事后解释给自己听的时候,往上面堂而皇之地加了一些看似合理的线索。也许现实之所以不如虚构引人入胜,正是因为它太像梦境了——破碎而不连贯、不合理又冲动。是一口欲望的染缸,杂乱无章而又五彩斑斓。

自己演给自己的独角戏,她已经看腻了,所以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似乎也说得通。她走在街上,给那些人编织梦境,让他们跟随她,但她自己却比他们更迷茫。她在带他们走向哪里?

事实上,这几年来佐伊也发现了。在编造记忆的时候,情节不必太过完美无缺。几个模糊的片段、光线、温度和味道,这些细微的地方才最重要。真实的记忆不用她去改,人们自己也会一点点篡改掉。谁说了哪句话、为什么,这些都是流动不定的。记忆这种东西,每次拿出来咀嚼一下,就变一点味道,最终都会变成大家亲手捏成的形状。

是讲给自己的故事。为了维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