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天霞独自静静地远眺著那片灰蒙蒙的夜幕,看着日军对一片废墟样的阵地展开一波又一波的大规模炮击。
沉闷的爆炸声中,脚底的大地在微微地颤动着,烟火袅绕在战地的上空。
“我是第88师的,妈的,你们没权逮捕我!”
一个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军官的破口大骂引起了李天霞的注意,到底还是出现了溃兵。
这个军官很快便被一名师部特务连的士兵一记枪托狠击在他的腮帮子上:“你个不要脸的逃兵,还有脸叫!”
李天霞走到溃退下来的军官的面前,蹲了下来,逼视着这个被押解着的、两股战栗着的军官:“长官部有令,任何退却之徒一律军法严惩。”
说完,他起身对着一群衣裳褴褛的溃兵们说道:
“我们的身后就是中华民国的首都南京,没有长官部的命令谁也不可后退。杀一而儆百,你们是勇敢地死在自己的阵地上,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李天霞摘下手套,狠狠地抽在那个哆嗦的军官满是血污的脸庞上:“是条汉子下辈子就别他妈的当逃兵,身为长官居然弃自己众弟兄于不顾,亏得你还是个当官长的。
”丝毫不理会那怨毒的目光,李天霞转身过来,扫视了一眼那些退下来的逃兵:“是愿意这样去死,还是回阵地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妈的,弟兄们,这样也是死,那样也是死,和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那名军官也勉强地爬起身来,向着李天霞敬了个军礼,带着一群乱糟糟退下来的溃兵们又转身冲向了一片火海的阵地。
前线的健儿,在舍身忘死的和倭寇反复肉搏,冒着空中和地面立体炮火打击,死守不退。
可是他们大约想不到,正在他们每个人准备把命扔在首都的时候,从11号中午开始,指挥部便已经考虑撤退了。
12日,委员长亲电唐生智,让其在南京多守一日是一日,如能坚持半个月以上,则大量援军都可到达。
但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份电报到达唐生智手上的时候,这位之前信誓旦旦一定能够保卫南京的司令长官,已经仓促下达了撤退命令。
撤退?怎么撤退?谁先撤,谁负责狙击掩护?
无论在12日下午3时制定的“卫戍作战命特字第一号命令”八条,还是根据这一命令制定的“南京卫戍军突围计划”六点,都说的非常含糊笼统。
八条六点中,充斥着大量的“自行炸毁、协同破坏、不得已时渡江”等等字眼。
掩护渡江的36师应该怎么打,具体的坚守时间,什么时候能够撤等等,一概没说。
这份匆忙间拟定的撤退计划,基本核心是大部由正面强行突围,少部分跟随卫戍司令部由下关渡江。
但书面命令刚刚下达,唐生智却又忽然改了主意,命令87师、88师、74军和中央教导总队这些中央军嫡系部队,有轮渡时可以先行过江,向滁州方向集结。
一个指挥官,最忌讳的就是临阵失措、出尔反尔。
可是这位唐司令长官,却什么都沾了!
更加荒谬的是什么?
挹江门外的沿江码头,人山人海,秩序混乱。
要渡江的人千千万万,渡船却只有这么两三艘。
好不容易严重超载的渡轮到了江心,对岸浦口胡宗南第一军居然开枪,禁止南边撤下来的渡轮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