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抱歉, 明明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偏偏我这个时候病倒了。”渊之上佳生躺在床上，他的嘴唇干燥，双颊却因为高烧而绯红，如果不是果戈里细心地为他替换着毛巾，或许渊之上佳生的体温会烧得更严重。

“没事，毕竟你之前心力交瘁，又忙了那么久，不如说你现在才病倒我反而比较惊讶。”果戈里耸了耸肩，扶着渊之上佳生让他起来，让温水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

渊之上佳生沉默了一下，他转移话题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食物和住的地方都解决了吗？”

“放心吧，都有吃有住，经历过这次死里逃生，大家也都充满了希望。”果戈里轻声说道。

“这都是多亏了你，他们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就算能够活下来，恐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充满动力，可能要么变成行尸走肉苟且偷生，要么带着一家子自杀，免得在末日中吃苦。”

“你是奇迹，也是希望——还有一些更加肉麻的话语，不过我不想说给你听，等你好了之后，再听那些人亲口说吧。”

果戈里孩子气地笑了起来，他现在看上去似乎不太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变化了，生病中的渊之上佳生也没有多余地力气去关注了。

“是吗……”渊之上佳生听到这番话，他吃力地提了提嘴角，但是在形成笑容的弧度之前，嘴角便好似被看不见的沉重砝码所勾住，使得在上扬之前便更快地沉了下来。

“果戈里，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渊之上佳生的喉头发干，明明方才刚喝了水，可是此刻他的喉咙却依然像是堵着巨大的棉花一样，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所有的空气和水分都被喉头里的棉花给吸走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疾病或者高烧，而是整个身体的免疫系统出了问题，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渊之上佳生在过度地榨取体内的魔力，可是人体的魔力是有限度的，在危急关头渊之上佳生只能汲取自己的生命力作为补充魔力。

救下果戈里的宝石魔术，亦是从他的生命力中分享过去的，而被过度榨取生命力的身体宛如一个布满裂纹的瓶子，早晚有一天将会彻底碎裂开来。

那个时候渊之上佳生满脑子救人，根本没有想过后果，直到后遗症如同山洪般吞噬了他，将他折磨得动弹不得。

被高烧和疼痛折磨时，他依然没有半点后悔，但是在听到果戈里转述的那些感谢话语时，渊之上佳生内心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后悔和无力——好不容易才撑过一次海啸，现在人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和奔头，如果被视为希望和奇迹象征的他现在死掉的话，会对民众造成多大的心理打击呢？更何况污染辐射和火山灰还未完全消退，需要渊之上佳生力量的地方宛如山堆一样众多。

渊之上佳生知道的，当内心的精神支柱倒塌后，或许会比单纯的死亡更加可怕。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救下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再次绝望的吗？

所有人都相信渊之上佳生会没事的，因为他是魔法使，是从那样可怕的海啸天灾中救下了他们的救世主，是奇迹与希望，区区疾病和发烧不会击倒他，他们得努力工作，让渊之上佳生住得舒服、吃得更好，这样才能好得越快。

渊之上佳生不能说，他只能尽量隐瞒下他的病情，同时希冀着自己能够撑久一点，让有能力的人代替管理的工作，这样当他真的死去时，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和骚乱。

但渊之上佳生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尽管他也试图利用魔术和其他的特殊力量延长自己的生命，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宛如到处漏洞的容器，再怎么灌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渊之上佳生难得精神很好，吃了不少东西，脸色也不再是病态的嫣红，他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支开了以为他终于好转而喜形于色的果戈里，然后叫来了野原新之助。

“小新，这些是能够净化污染的宝石，你收好，使用的时候一定要谨慎，每一颗都要用在刀刃上。倘若有人想抢的话，就去找果戈里，如果是你的话，他应该愿意帮一把。”渊之上佳生将一盒宝石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在明确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后，他便已经开始准备了。

把这样的责任交给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是渊之上佳生能够信任的人很少，更不敢让果戈里看自己死去的那一幕。

野原新之助捧着宝石盒，他一直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渊之上佳生的叮嘱，直到渊之上佳生轻咳了几声，结束了说话后，他依然低着头，缓缓地开口问道：“……佳生哥哥，也要离开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