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忽然无奈地笑了一声:“恐怕,这由不得姑娘你了。”他不慌不忙地向后小迈了一步,对着那门口朗声道:“你们把郭小姐父亲的尸身抬出来。”
话音刚落,从女子身后就走出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来,一前一后走着,手里抬着的正是一个用白布包裹的人。想必是这位郭小姐的父亲了。
女子见到两人时,眼中顿时写满了惊讶,似乎不解他们是何时进去的,但惊讶之余还不忘扑在她父亲的尸体上,声嘶力竭地哭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居然私闯民宅……!”
锦衣男子旁边的几个衙役似乎不耐烦了,几步上前捉了那女子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出来,女子哪里受得起这等力气,一个趔趄倒在右边的柴堆上,尖利的枝丫刺破了她的孝衣。旁人看来这副场景确实够凄凉。
见得这般,锦衣男子也心中不忍,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他正准备伸手去扶她起来,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再回神时,却立了一个小姑娘在身前。
莫愁眉一横,唇一抿,拳一紧,把那郭小姐挡在身后,眼睛里就差没喷出火来。
她平生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走狗!
因得从小被人欺负过,她眼里就容不得沙子。眼见着这样欺负人,怎的不让她起了这管闲事的心思?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怎么好意思!”莫愁一面转过身把地上的郭小姐扶起来,一面恶狠狠地瞪着以这个锦衣男子为首的众差役。
见了他的模样,莫愁心中冷哼:却又是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纨绔子弟。
她虚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衣料是上品货,显然能够抵她支钗子价格的好几倍;这皮肤既然比她的都要细腻,可见其保养程度,这定是哪位富家公子无疑了。
君子逸被看她得有些发毛,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位小妹妹怕是误会了。在下没有要对郭小姐怎样……”
“没有?”莫愁不屑地勾起唇,“方才还把人家推倒在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家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莫愁故意提高音调,朗朗的声音把街上一些过路人吸引了来。看着眼前的阵势,众人自行猜想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便都朝着那锦衣男子指指点点,议论声音不大不小。
“瞧那公子哥儿长得一表人才,居然做这样的勾当!欺负良家妇女啊!”
“小点儿声!人家可是官府里的!”
“官府里的怎么了!现在把咱大家老百姓搞得成日提心吊胆,总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管他什么官府!”
“就是,现在这些官府里的人,哪里会在乎我们平头百姓的死活!”
正抬着郭小姐父亲尸身的两个衙役僵了手脚,面带难色地看着君子逸:“公子……这……”
君子逸此刻也是满肚恼火,他举目扫了扫,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块亮晶晶的牌子朝四周一晃,道:“都看清楚了,圣上御赐的金牌!还有什么闲杂人等干扰我等办事的,勿需多言,一律关进大牢,听候处置!”
这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再有什么话也只好咽进肚子里,众人虽是满嘴怨念但还是不甘不愿地散了伙,一时间街上又变得冷冷清清。
君子逸才转过身来,那眼前的某个人却仍是直挺挺地立在这郭小姐跟前,半点惧色也无。
他走到莫愁跟前,好容易沉下气来,轻声道:“小妹妹,让道吧。”
“不让!别以为拿皇帝老子来就能压得住我!我可不是那些敢说不敢做的愚民。”一句话打死了一竿子人,才散开的群众那怨毒至深的目光朝莫愁扫射过来,不过她倒是毫不在意。
君子逸慢悠悠地把金牌放进怀中,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来,“唰”一声展开,凉风似乎有去怒的功效,他在心头暗自咽下一口气,方朝莫愁笑了笑,道:“小妹妹,现下官府有令,但凡死者都予以火葬,不得徇私枉法,我等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莫愁皱了皱眉,歪过头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既是官府下令火葬,那就火葬呗。难不成你父亲尸体是金子做的?不怕火炼么?”
女子被她这么一问,抽噎道:“不是……父亲生前说了,死后一定要入土,长伴母亲左右。而今他们非要将父亲的尸身火化掉……这……这叫我怎么跟死去的爹交代!”
黑线渐渐垂了下来,莫愁略微不爽地撇撇嘴:“就为了这点事儿?”她满以为是所谓的强抢民女压做小妾什么的,倒把她一腔江湖豪气浇了个冷淡,不由得泄气地耸耸肩,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他们是要抄你家,卖你的人呢!又没说把你送到窑子里去,多大点事儿呢……原来就这样啊。”在她看来,古代女子能哭的,最大也不过就为了这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