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在武功上,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客,武功已经强过左轻侯,可在儿女缘上,却是差的甚远。
松江本地人都知道,左家左明珠的乖巧可爱,也同样知道,薛家大女儿薛红红的丑陋蛮横,和老二薛斌的风流纨绔。薛衣人花费了过多时间在剑法上,无力约束子女,是以甚至有人在薛家背后嚼舌根,说若非薛红红是薛衣人的女儿,凭她那副尊容,是决计嫁不出去的。
就在今日,这位薛姑奶奶又闹出了一桩笑话——她带着下人上街闲逛时,不巧遇见一位容貌既美,举止也十分有礼的姑娘。别的女人,只要生的比她好看就已经算是犯了忌讳,今日薛红红不知为何,除了觉得对方生的好之外,竟还认为那姑娘的态度十分蔑视于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薛红红虽然长得不好看,武功却家学渊源,她擅使的那套“长歌飞虹剑”,乃唐初剑圣公孙大娘所创,共计八八六十四手,舞动时剑光如雪,气势盛虹,可她今日才施展不到三式,便被人折了双剑扔回马车上,想要追时,却连那位姑娘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城南,薛家庄。
这个的庄园规模并不很大,院中遍植林木,值此新冬时节,天晴无雪,虽少了轻烟柳影,但松木苍郁,杨柏冷翠,亦有一番峥嵘庄严意态。
此间主人生性沉静,他所在的地方,永远都要一尘不染,此时多了个哭泣的红衣女子硬生生嵌入这幅画卷中,简直说不出的违和。
“爹爹,今日那臭丫头如此折辱女儿,不也是在折辱爹爹的颜面?”一位少妇坐在薛家大厅之上,长长一张马脸,血盆般一张大嘴,鼻子却足有两个嘴巴那么大,瞧着就像马脸。
此人便是薛红红,不出所有人意料,刚刚打了败仗,转眼薛红红便跑回娘家,在薛衣人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是碍于家规颇严,不敢抱着父亲的大腿撒泼打滚。
坐在薛红红对面的,正是闻名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薛衣人面容清赡,衣着朴素,除了一双眼睛如蕴电光外,其余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不同,与他女儿,更是天壤之别。
薛衣人听了女儿的哭诉,皱眉道:“你若不去惹人家,旁人为什么要来欺负你?”
薛红红哭的摇摇欲坠,用手帕捂住眼睛,干嚎:“女儿怎么知道,爹你都不问问前因后果,便笃定是女儿的错么?”
薛衣人拿着薛红红的断剑在手中凝视,片刻后道:“对方既然能在三招之内断剑,就能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严厉道,“下次再遇见此人,休要再招惹!”
薛红红哽住。
就在薛衣人教训女儿时,外面忽然传来警戒之声,有家丁跑来报信:“老爷,石室那里……”
薛衣人豁然起身,双目光芒暴涨,喝问:“莫非那人今日又来了?”不等下人回答,手掌在桌子上一按,身如飞鸟般迅捷轻盈的掠出大厅,那家丁想要跟上,却被大小姐拉住询问。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薛红红惊讶,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来自己娘家捣乱,不想要命了么?
那家丁双手垂在身子两侧,头也不敢抬的回答:“这些日子家里的藏剑已经丢了两柄了,今日老爷本亲自坐镇剑洞,因着姑奶奶回家才出来了一会,不料就是这一会,花园那边就出事了。”
薛家庄依山而建,格局虽然不大,但亭台楼榭,曲径通幽,十分错落有致,薛衣人心中焦急,在石亭顶上一点,身形如风如影,飞快掠过后园。直至赶到藏剑的石洞门口才堪堪停下——这里的样子和他离开前几乎瞧不出差别,薛衣人推开石门,一张素筏悄然落下:“今日取走无名之剑。”
老人僵住,然后如飓风般卷入石洞中,洞底以铜灯照明,四面摆着的石台依旧井井有条,只是空了一座。
冷意从薛衣人的指尖传到心里,他赫然发现自己年轻时所用那柄随身佩剑,已不见了踪影。
之前丢的照胆和八方铜剑就罢了,终究不过外物而已,可此剑却与他相伴多年,早已经成为他的伙伴,是他的一部分,那人却也不曾放过。
好小贼,好眼力!
薛衣人心中怒意暴涨,但他毕竟江湖经验丰富,虽然恨不能将那位小贼切成十七八段,却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石洞,努力寻找对方落下的线索。
空中带着极细弱的香气,不小心就会忽略过去,薛衣人伸手在放剑的石台上擦过,指尖沾了白色的粉末,带着甜香——是女子用的脂粉。
他立刻怀疑起了今天女儿告状中的另一个主角,想要回去询问时,又发觉石壁上勾着细细的大红丝线,瞧着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