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摇大摆地拉开纸门进入房间,云生最先注意到的是门框上一层厚度可观的积灰。她虽然爱好自由奔放、杂乱无章的生活环境,平日总把各种书刊和电子产品堆满一床,但却无法容忍沾满污垢的卫生死角,只要看到苍蝇蟑螂等等病菌的象征物就会毛骨悚然,以至于连公共厕所都不敢上。
双手叉腰环视了一圈明显只有男人在从事卫生工作的客厅,云生果断将装草莓牛奶的袋子朝茶几上一甩,砰砰匡匡推开窗户通风,捋起袖子就冲进卫生间去找拖把和抹布。
反正今天注定要扑个空,不如趁难得的上门机会干点实事,以防出恭后时常忘记洗手的银时除了一头桃花外再招惹上一身细菌。那些腐烂的桃花运侥幸不会传染,病原体就难说了。万一连烂桃花都跟着病原体一起扩散过来,自己的人生就完蛋了……
一不做二不休,云生擦洗完毕后收拾好清扫工具,又熟练地将银时桌上胡乱堆放的《jup》按日期摞好,顺手抚平书页的翘角和折痕。
与其说云生对自己陷害银时去警局喝茶一事心存愧疚,不如说她只是尚存一丝童年时代爱照顾人的良母天性,无法轻易脱胎换骨罢了。就好像她不能坐视高杉拖着整个世界同归于尽那样,她也不太乐意眼看着银时在脏乱差的生存环境中渐变成一坨巨大的银色球菌。
眺望着窗外渐趋阴郁的天空,联想到高杉之前提及的将军暗杀计划,云生难免有些不安的预感。万幸,除却利用异能的恋爱占卜,她在其他方面的第六感觉迟钝得不像个女人。
但愿这一次也只是自己多心,银时能够五肢健全地回来才好。
…………
完成松活筋骨的义务劳动之后,云生满足地留下草莓牛奶离开了焕然一新的万事屋。一想到银时回家后抱头大喊“田螺姑娘降临啦”的呆样,她就忍不住掩着嘴啧啧窃笑起来。
(不、不行不行,我的角色是贤惠善良的田螺姑娘,怎么能老想着捉弄人……但是果然还是好期待!那个最害怕幽灵的银时要是发现家里变了天,不知会发出怎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呢,噗噗噗……啊糟糕,早知道就买个窃听器过来了!)
随着年龄和通关galga数目的累加,云生的不正常趣味与日俱增,以银时为主人公的系列恶作剧也不断刷新升级、再创高峰。表面上她持有“让某个一头烂桃花的男人认识到女人的恐怖,善待生命中邂逅的无数女人”这个正义名号,其实主要是因为她玩人玩上了瘾,看见银时就不由自主地手痒想戳他两刀。这就好像猴子们看到银时就想投掷排泄物一样,是一种生理性的条件反射。
在生理性想捅银时这方面,她倒是相当理解高杉……
……高杉?
云生笼着双手快步走过横架在干涸河道上的木桥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艳丽刺目的东西。
手握冰块般刺人的危机感瞬间导遍全身,云生打了个激灵,本能地脚跟一拧急转过身,右手迅如闪电地探向腰间。
摸了个空。
“……?!”
她伫立在桥中央呆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就如她的脊背已经感觉不到长弓的分量一般,腰上那个熟悉的位置也已不再装备着箭镞了。
(对了,这里……不是战场。)
(……都结束了。)
云生抚着胸口仰面朝天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一点点放松开紧绷的肌肉和神经,这才手扶桥栏朝片刻前传来怀念气息的方向望去。
虽说不至于眼眶湿润泪沾衣,她看见那个身影的一霎还是触电般颤了一下。
不是地狱道也不是写轮眼造成的幻觉,那个男人就站在河道边的长街上。
还是一样精瘦的身材,一样与祭典气氛极为相衬、紫红面料上洒着金蝶图案的华丽和服,唯恐警察没法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似的。到底是受欢迎的男人,头顶不输给银时的璀璨桃花也与往日相差无几。如果那个人朝这边回转头来,大概还可以看见一样散出袅袅白雾的烟管,一样覆盖了半张面孔的斜刘海和白色绷带。
(见到那家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抽箭……我也真是被他吓怕了。)
自嘲地拍了拍空无一物的腰眼,云生一手支住下颌趴在桥栏上,专心凝视着河岸边男人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假发和银时都失去联络的状况下,倘若她打定心思要独自与高杉见面,还是得先就谈话内容打个腹稿,省得自己开口就是一声矮杉。
“——在看什么?”
云生只觉肩头一重,身后冷不防抛来一个问句,当即不留意地随口回话道:
“哦,我在想,比起照片果然还是真人更有范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