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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回答得很直白干脆:

“谁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的?赶紧揍他去,人家玩你呢。”

这件事证明少女时代的云生一点儿也不阴险,而且贼傻贼好骗。跟那群各有欠揍之处的同窗认识这么多年,被人卖了还帮人点钱的蠢事没少干过,吃多少堑都不长记性,始终如一地为她被青梅竹马卖的人生大业添砖加瓦。幸好最后老同学中原本比较正常的桂小太郎发生了某种病变,智商日复一日削减下去,最终变得比她还傻,银时和高杉才撇开她改行去卖假发。

玩儿人嘛,总归是傻的比较好玩。

再后来,吃过总有七八百堑的云生也学乖了,开始和其他老同学一起联手卖假发。生意兴隆,不亦乐乎。

不过这是后话。

六岁的牧濑云生还是个成天追着老师喊“松阳老师!桂君和高杉君打起来了!”“松阳老师!桂君和坂田君打起来了!”“松阳老师!坂田君和高杉君打起来了!”“松阳老师!桂君、坂田君和高杉君打成一团了!”……的小姑娘,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被人说早熟。七岁的假发……桂小太郎脑袋还比较清醒,人生最大的烦恼是同学们擅自给自己取外号。六岁的高杉晋助还在该看书的时候盯着老师的脸发呆,他还要花很多年来给自己锻造出一张疯子的皮。鬼知道多少岁的坂田银时已经开始在课堂上抠鼻孔,说着“男人的年龄是秘密”之类意义不明的蠢话,云生经常犹豫是否要悄悄给他一榔头以免将来社会上多出一个影响市容的祸害。

牧濑云生是糖果店老板的次女,小本经营,家境不富不贫中庸正好。家中上有已到谈婚论嫁年纪的长姊,下有襁褓里哭得人不得安生的幼弟,云生夹在中间难免有点受人忽略。不过她本身得过且过无争无求,每天吃饭睡觉打报告,小日子过得倒也安分守己——当然了,被她打报告的男生们可不这么认为。只有弟弟手舞足蹈大哭大闹逼着全家熬夜伺候他的时候,云生才稍微体验了一把生活的艰辛,得出的结论是老娘以后不要孩子。

早春的一天,风和日暖万里无云,云生拖着私塾里眉清目秀生得比姑娘还俊的桂小太郎君回老家结婚……不对,回老家带孩子。不,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拜托啦桂君,今天爸妈和姐姐去邻村吃亲戚家的喜酒,把小鬼交给我照管一晚上。我怕他哭狠了自己血冲脑门不小心捂死他,你得在旁边拦着我呀。”

云生昂首挺胸走在回家路上,把一通歪理扯得极其理直气壮。

“你这个拜托的内容很有问题……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去当杀人犯的帮凶一样……”

桂竭力想证明自己是个有良知的日本公民。

“怎么会,我明明是拜托你阻止我成为杀人犯啊!难道桂君忍心看见我蜕变成残害亲弟的刽子手,在少管所里度过余生么?太过分了,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去看地平线彼端的夕阳吗?”

“没人和你做过那种约定。而且夕阳的话……现在我们不是正在看吗?”

云生立刻很配合地手搭凉棚向一片火红的西方张望。

“唔唔,好美的夕阳。桂君,看到这么美丽的夕阳,难道你忍心拒绝夕阳下楚楚可怜的无助少女……”

“不要把夕阳都拖下水当帮凶啦——!!夕阳先生很可怜的不是吗?!”

……诸如此类,就是他们之间所谓的日常对话。

牧濑云生虽然天真好骗,但心胸并不算宽广,一旦发现上当受骗必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她的报复方式就是其他人怎么玩儿她,她一定会把胸中的悲愤乘以二然后跑去玩儿桂。云生对此问心无愧,在她看来这就是大自然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公平得很。按照她的逻辑,天生老实本分、比她还缺点心眼的桂小太郎君,就是私塾这座小丛林里的食物链最底层。

凭良心说,桂小太郎是个好孩子。原本就有堪比古典人偶娃娃的白净面皮和精致相貌,又蓄了一把质地柔顺如上乘丝缎的乌黑长发,在后脑勺规规矩矩地挽成一束马尾巴,走在路上总被人当做云生的小闺蜜,长辈们经常笑眯眯地摸着他的满头秀发说“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娘长这么俊”……

桂君不仅脸蛋标致,人品也像他的脸和大脑一样四平八稳、方方正正。据说祖上三代都是书生,托松阳老师全面教育的福,难得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宝贝苗苗。桂这个人五讲四美,尊师重道,勤俭节约,克己奉公……不对这个不是。无须怀疑,纵使把他和银时高杉一道扔进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最后他肯定还能出淤泥而不染托出好大一朵白莲花。至于为何人品如此端正的白莲……桂君不时被卷入和银时与高杉之间的暴力事件,那绝对不是他的错,是因为另外两人三观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