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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头遭受的第一棒,就是云雀恭弥友情提供的小贴士——帮助我探查海野真知过去的人,是joker。考虑到对方足以与云雀抗衡的武力值,应该是黑色的那位没错。

这让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黑joker一直态度恶劣地将我赶离马戏团和监狱,极力阻止我接近白joker企图揭露的真相。这样的他竟然会出手协助我危险的调查,实在不太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或许他也意识到了,想要挽回我日渐衰微的意识,与海野真知正面谈判是唯一的路。为了在气势和逻辑上压过对方,我有必要知己知彼。

但是,我事先没有预想过,所谓的“彼”究竟是怎样不可触碰的敏感存在……

“我说,真知妹妹啊。和我说点什么吧。你那漂亮的小脑瓜和诱人的胸部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我像医院门口的大理石柱一样定定杵在漫天冰冷的阳光里,苦笑着悄声呢喃道。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这具身体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属于我。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刻有“海野真知”的烙印,胸腔里跳动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泵出的血液有如三途川一样缓慢而阴沉地流动。

海野真知存在着。即使梦魔传授了我堪比斯内普的大脑防御术,让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意志和思考,海野真知依然存在于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哈欠,每一抹笑容,每一步。

这大概就是背负了夺取他人未来之罪的【魂穿者】,必须永生承受的刑罚。

就我而言,这种刑罚尤为难以忍受。如果我占据的并非海野真知的身体,我要背负的罪与罚或许能稍微减轻一点。

迎着日光闭上眼,老医生浸满沉痛与怜悯的沙哑嗓音仍然在耳边回响:

“……是的,我想的确是那孩子做的。‘食物中毒’是我们在海野夫妇的要求下,用于向校方和媒体掩饰的说辞。真知小姐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手里抓着用过的注射器,治疗过程中一直喃喃说着‘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问她的症状?她看上去没什么异状,只是眼睛下方有很深的灰色阴影。那种药并没有损坏她的身体,而是彻底摧毁了她的神经系统。后来听说真知小姐恢复了神智,重新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我们都认为这是个医学奇迹……真没想到,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位真知小姐了。

“……什么,责怪你?当然不会。虽然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我们无法阻止人们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时真知小姐是铁了心要自杀。假如她放弃的生命能够由不想死的人延续,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没有任何过错,小姐,你只是不想死而已。”

“真知小姐用来自杀的那种药?你不知道吗,那种药现在被包装成‘找回失去时光’的仙丹,在黑市上大为风靡啊。服药者的症状和真知小姐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认错。药名好像是refra,电视上应该有报道过吧?……”

………………

全部都对上号了。

四年前我穿越的时候,海野真知恰好通过某种途径弄到了可以摧毁人精神的毒品。或许当时这种药只是半成品,具有很高的风险性,稍有差池便会危及生命。真知用这种可怕的药品收拾自己的姐姐未遂,事后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也收拾了。

就在她神智陷入崩溃、身体变成空洞皮囊的同时,我在三次元被车撞成了一坨破碎的肉和骨头。

所以我成为了海野真知,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既然破译了这一点,我需要做的事情只剩下最后一件。

『——的确,“你”可能是这样。但是,说不定你重要的某人不这么想……』

我始终没有忘却白joker当初这句意味深长的暗示。现在,我总算充分领略了这个男人高超委婉的语言艺术——他选用的形容词是“重要的”,而非“深爱的”、“关心的”。的确如此,这个选择了依赖毒品逃离现实的人,既非我爱的人也非爱我的人,反而是这世上最希望把我撕成碎片挫骨扬灰的人。

我重·要·的宿主,海野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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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学园,反省室。

第三回循着无尽延伸的台阶缓步向下的时候,疲惫感像潮水一样从日光照射不到的地牢里弥漫上来,一寸寸浸没我的胸膛、脖颈和口鼻。

留下谁都好,拜托让这种事快点结束吧。我真的不想再去触碰这些扭曲的亲情伦理剧了。

也不知我究竟是穿越到了非人生物狂舞、武斗外挂乱开的综漫世界,还是误闯了狗血横流的《知音》故事……哪怕穿成一个冷艳高贵为所欲为、处处受人诟病的恶毒大小姐,今天把幸村女朋友推下楼梯,明天同时怀上迹部和忍足的孩子,也远胜过穿成这位暗黑版的灰姑娘,生前干的最后一件好事是谋杀自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