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迪诺找到了女性佣人、让她们到大浴室服侍铃奈入浴之后,迪诺才松了口气。想到铃奈还没有换洗衣服的他的最先想起的是母亲的卧室。自从母亲过世之后,迪诺就再也没有踏入过那个房间,迪诺的父亲也从那个房间里搬了出来。像是要让那个房间里的时间永远停止那样,迪诺的父亲再也没有动过那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佣人打扫房间时也要保证所有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上,若是差了一分一毫,那位沉稳而温柔的加百罗涅第九代boss便会露出悲伤的神情把东西重新不差分毫地摆回原位。他不会指责打扫的下人失职,只是他那悲伤的神情是加百罗涅所有成员都不愿看到的,所以负责打扫的下人们也都养成了不变动那个房间一分一毫的习惯。这个习惯在第九代逝世、迪诺成为新的boss之后也不曾改变。
大概是小孩子潜意识里总觉得只要不去用自己的双眼去验证事实,就可以当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存在。幼年丧母的迪诺下意识地避开了母亲曾经一直都在的房间。一直到了这个瞬间,迪诺才想起自己还能打开那扇自己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碰过门把的门。
(母亲——)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自己的东西被能用上的人所使用吧?
站在母亲卧室前的迪诺握住那一尘不染的门把,微微使力向右扭去。
“不、不好了!!boss!不好了……!!”
女佣的叫声在这个时候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迪诺一侧头便看见自己刚才叫去服侍铃奈的其中一个女佣大声叫喊着朝自己跑了过来。
“什么事?怎么了?”
“刚、刚才那位小姐……!!”
女佣煞白着脸、急得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法好好地解释清楚。惊慌失措的她拼命地用手指向走廊那头的大浴室:“她、她——!!”
“——————”
窒息了一秒,迪诺已经在走廊上飞奔了起来。等他赶到大浴室,他看到的便是因为头痛而在浴室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连身体都因为疼痛而痉挛起来的铃奈。
——只要接触到迪诺以外的人,铃奈就会感到头痛不已。迪诺为此找来过医生。可医生们的出现只是让铃奈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勉强让铃奈接受诊断,医生们也是什么所以然也说不出来。于是到了最后,迪诺只能尽量避免铃奈与他人接触以缓和铃奈的头痛症状。
但这并不是说铃奈和迪诺独处时就不会感到头痛。铃奈的头痛总是间歇性的爆发。严重的时候铃奈连清晰的意识都无法保持。
每次看到为头痛所苦的铃奈,迪诺都会阵阵心痛。迪诺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自己希望铃奈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愿望招致了这样的结果。
那么,如果实现知道自己任性的愿望会让铃奈如此痛苦,自己还会向着大空许下同样的愿望吗?
迪诺不想去思考答案。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或者是想让我给你读的书吗?”
无法抹去自己心中的愧疚感,迪诺就连对着铃奈露出笑容都做不到。无法治疗铃奈那没由来的头痛的他能为铃奈做的仅仅是为她舒缓一点点的疼痛。
铃奈闻言微笑:“我没事的。迪诺君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加百罗涅没有你是不行的吧?所以……不用在意我的事。”
看到铃奈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很快,那双满含忧虑的眼睛又缓缓垂下。点了点头的迪诺“嗯”了一声。
(……?)
铃奈不太明白为什么迪诺的反应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她努力地去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或是说错了什么话,然而她始终想不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目送着迪诺消沉的背影,看着卧室的门在自己眼前阖上,铃奈叹息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对于这半个多月来每天都让迪诺很是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操心的事情,铃奈感到很抱歉。可是铃奈没有办法让迪诺不为自己操心——这剧烈的头痛不是铃奈的意志能够控制的东西。什么时候自己的头会痛、什么时候这头痛会结束铃奈一点头绪都没有。铃奈唯一有头绪的是这种症状是在自己从那个“管道”离开之后开始有的。铃奈很难不把这头痛和十年后火箭炮以及那个应该是时空或是平行世界之间一个类似于裂缝、或者是间隙之类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约莫是六年前的世界里遇到迪诺、并且被迪诺抱住的时候,铃奈感觉到了些许的头痛。那轻微的疼痛和铃奈从高空坠|落并撞上迪诺造成的疼痛相比太轻,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等铃奈被迪诺带回加百罗涅的大宅、与加百罗涅的其他人擦肩而过,这种隐痛便变得清晰了起来。在被女佣碰触到身体的那个瞬间,铃奈被突如其来且前所未有的疼痛袭击了。然后在意识混乱之中,铃奈似乎看到了某些零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