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平生灌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她急需宣泄的渠道,难以承受的重压感让她喘不过气来,街道上没有人,但她和时安逐渐引起了门后人们的注意力。

她听见他们窃窃的私语。

“是她们……”

“快通知稽查。”

李雪将街道墙边挂着的“消灭一切对立,构建和谐家庭”的标语一把扯下来,又把上面贴着的“三胎城市养,四胎幸福多,多子福气好”的宣传画一并撕碎丢进垃圾桶。

坐在面馆里的一个男人透过透明玻璃看见这一幕,眼睛瞪大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隔着门大着胆子对着她俩恨恨地喊:“行走的五十分!”

“五十分!!”

“五十分!!”

他们的情绪传染得很快,像某种集体的癔症似的,挥舞着手,群情激昂,这种愤怒聚集起来,给予他们力量,以至于胆小懦弱的人都开始试图违抗戒严令,想冲到街道上,好好替干部们教训这两个“行走的五十分”。

曾经的李雪很害怕被人这么说。

后来,李雪又发现,如果她用同样的方式反击,说对方也是五十分,那么,最后大家的吵架重点便不在引发争议的那件事上,而是陷入了无止境的自证自辩和扣对方帽子身上。

为什么一句“行走的五十分”杀伤力会那么大呢?

李雪一度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她看见同小区的女人因此而死,突然明白了。

因为有用。

因为这个帽子一旦被扣下来,不管是否真实,都叫人心生恐惧,人们畏惧看不见的风,唯恐遭到风的惩罚,风像是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但斩杀的只是不纯洁的人,于是他们要拼了命地自证纯洁并且要指出别人的不纯洁。

他们甚至不能怀疑这一套逻辑。因为他们所有的认知所有的观念就是从这一套逻辑的基础上形成的,一旦怀疑,所有的存在会跟着一起崩塌。